锻魂枪
那本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只是第一场雪早来了一些,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但好歹能保吃穿,可是计划外的天气变化还是让寒冷来袭,惊扰了我的睡梦。本来也就是普通的失眠,安静的雪日,欣赏美景是一种享受,但那天,却反而让一种有节奏感的打击声听起来格外明晰。
过早的醒来心情会很不好,尤其是被人吵闹到的时候,我也就穿好自己的小棉袄,要去找找着恼人声响的来源,于是就来到了一墙之隔的邻居家。
那还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能看到领居家中葳蕤的火光,那不像灯火,灯火没那么明亮,也不是炉火,炉火不会让人觉得寒冷,那火光还很不稳定,随着打击声若隐若现,我就这么被吸引过去,十分好奇。
火光起落,伴随一把湛蓝的锤子,精致小巧,如火把一般透着微微的荧光。铿锵的打击,力由心生,锤子落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弹,在黑耀石的台面上迸射出成片的火花,光芒夺目,背后纯青的炉火,映照得挥锤人满面沧桑。
挥锤的工匠叫安达和也,家在日本,当年估摸也就20多岁,那时以留学生的身份,常住在我家旁边的小屋里。我至今还记得当年他刚来的场景,两个比人还要大的箱子,一个压着瘦削的肩膀,瘦弱盘根的左臂吃力的缠绕住它,另一只手已经承受不了另外一个箱子的重量,使得底角半耷拉在地上,身子倾斜。那时的他,衣服宽大的不像样子,腰身也被压得扭曲,让人隔着衣服就看出嶙峋瘦骨,和我见过的难民没什么两样。
他自称是闻着香味来的,说有桂花的房子一定是风雅的宅邸,可是咕咕叫的肚子还是出卖了他,虽然出于武士道的本能他从来没有说出过一个“求”字,蹩脚的中文也让我们的交流时常鸡同鸭讲,但腼腆的笑,脸红却爽朗,如霜后晴日下的红叶,让我和我的家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明白了他。
最后一锤下去,我的思绪被打断,他大功告成,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小锤,回头退下皮护手,换上一副洁白的手套,三个手指将杰作小心得提起,轻放在另一只手心,俯下身子凑到眼前端详,那是一把手枪,用的是一种从没见过的透明材料,甚至看不真切,只是见其幻化,时而又枪的形状。
他也借这透明的枪身,看到了门口冻了好久的我。
“你!。。。哦,是你啊,估计是吵到你了吧。”他一瞬间有个惊喜的表情,可转瞬即逝,为失落所取代,“你长得可真像你姐姐呀,别站门口了,过来坐坐吧。”
说着推出一个板凳,招呼我坐下,可我却被那晶莹剔透的杰作吸引了,没去听他的话语。
它通体混白,但却也不是白,那是瞬息万变的古怪色彩,勾住心神,直指魂魄,颜色一变便是心念一闪。枪身璀璨,不知多少次切割,从中映照出你我百态,看不通透。枪杆笔直,在温润的炉火前也让人背脊一凉,枪口,准心,扳机,三点一线,把我拴住,即便凳子就在那边,脚步却动弹不得,似被它盯上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