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理发店·暮成青丝》(3)

林进点点头，那束放了几十年依旧乌黑柔亮的头发，握在手里一点不干燥脆弱，可想她是怎么用心保管的。又或许，当初决绝地剪掉它的她也料到了，今后还会有这样一次无法后悔的选择。
忙了几小时后，青丝重生在她的头上，也许是黑发确实会显人年轻，又或是接回来的记忆起了什么作用，戴珍容虽然疲惫可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她的眼睛变得湿润而明亮。
年轻的女人在一旁看着，突然就哭出了声，戴老师容光焕发地笑着看向她： “别哭了，你爸当年要我好好活着，你也是啊，不要难过。”
看着这母女二人一笑一哭地久久抱在一起，林进自觉地收拾好东西先告辞了。
几个月后。
理发店的生意，因为师父的归来好了很多。那些昔日师父的老友也常来找她聚会聊天，店里也比之前热闹多了。
“林师傅！有你的信。”邮差在外面喊了一声，林进放下手里的工具，挤出去拿了信，拆开。
“林师傅：
您好！
我是戴老师的女儿，写这份信是遵我母亲的遗愿再次向您道谢，因为我一家已经搬到其他城市，故而暂时不便亲自登门感谢，抱歉了。下面是我母亲的原话：
小林，谢谢你和你师父。像我这样生来患有健忘症的人，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这辈子第一幸运，是遇到我的爱人，而第二幸运大概就是碰到你们吧。记得你师父当年和我说过，人的生命由记忆铺垫，记忆又是心选择的结果。我当年为了他选择要有完整无憾的记忆，失去他后，我才发现自己无力承担这份记忆的重量。你师父离开前，我尽管请她剪去了最沉重的那段，但是余生出来的依旧那么痛啊。所以才四处打听到你的店铺，每月理发，只为减轻这份思念，好好带着女儿活着。可我还是一直放不下，一直在痛苦这漫长的岁月如何是头。好在它如今终于到头了，我又可以无憾无畏地再次拥有那些曾经的记忆。所以，再一次，谢谢！”
祝 身体健康，生意红火。
代戴珍容女士书
2005年1月
“谁的信啊？”师父也掀开帘子出来了，对着外面灿烂的冬日阳光伸了个懒腰。
“戴老师去世了。”林进把信装回去。
“哦。也好......”师父像放下了什么似的，长舒一口气：“她走时应该不痛苦。”
“师父......”
“啥？”
“怎么我突然觉得，做我们这一行的，生意还是不要太红火为好？”
“是啊。”女人呼了口气，又转身回去：“毕竟记忆牵着的是心。要用心的，痛不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