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3)

也许年轻一辈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况，但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却知道，在那个社会刚刚发展起来的时期，有人肯借你车，借你传呼机，那就是过命交情的了！在那个平均工资不过三五百的年代，一两千块的传呼机相当于普通家庭半年的收入。
老先生抽了抽鼻子，问道，“这些年我跟小苏的来往的也不少，医生你就直接说吧，小苏这次回去……还能回来吗？”
栾泽是苏世杰的朋友、同学……甚至是没有言明的爱人，但他首先是苏世杰的主治医师。
“00年他回了老家，受了巨大刺激，导致原本处于良性的大脑半球肿瘤开始恶化。按照我们制定的治疗方案，至少二十年内的恶化是不会加重的。但是，很可惜，我们的治疗没有任何效果。”
“苏世杰的脑瘤在不停地恶化，病痛在侵蚀他的记忆，就算他每天都拼命的多记忆一点，但还是会在第二天遗忘一部分。刚开始的时候被遗忘的东西非常少，直到前几年，他突然出现大面积遗忘。打比方说，他今天看了十个病人，但是第二天，他会连前天看过的病人都忘掉。”
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气，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几年前还笑语盈盈的苏医生，近几年被关在病房里的苏世杰病人，每天都在忍受失去记忆的痛苦！
“直到今天，他彻底忘记了十四年一来的一切。跟十四年前一样，开着车回了老家，去见他大哥最后一眼。”
“你知道小苏刚才走的时候让我跟你说什么吗？”病房许久的沉寂，被老先生的话打破了。
“说了什么？”
“他说，他不会耽误手术的，他会赶回来的。”
一句话，再次戳中了栾泽的泪点。他头一次觉得一个都三四十的老男人哭成这样并不丢脸，他甚至还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像多米诺一般，病房里陆续传出啜泣，之后一屋子的人竟一起哭了起来，哭的楼上护士站的护士们都慌了，以为哪个病人过世了，还特地带着白床单跑下来。
一进屋，面对的就是这一群哭起来不要命的老老小小。
“这怎么回事啊？”护士长瞅了半天，也没见哪个病人卧床不起了啊。
“苏，苏世杰回不来了！”刚刚给栾泽打电话那小护士，哭的妆都花了，活像一只大花猫。她哭的撕心裂肺，搞得护士长也心里堵堵的。
就在众人哭累了，嗓子都哭哑了的时候，栾泽的私人电话响了。
“喂，小栾啊。”打电话来的，是栾泽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借车给苏世杰的原副主任。
“哎，师傅好。”栾泽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狼狈。
“同山医院的同事刚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说，小苏在他们那儿。”
同山医院，是苏世杰老家的一乡镇医院。他们是通过交警大队才查到这老爷车车主电话的。
打电话那小护士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是苏世杰家属不，赶紧来签病危通知书。
【二】
回同山的路，我还是记得的。
在首都读大学的时候，几乎没有回过家，只有在毕业准备实习的时候回去过一次。从冀北的医院坐大巴回去，路过的就是同山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