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2)

“嗯。”栾医生抿了口咖啡，然后进了房间。
“他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来着？”老先生也跟着一起进了屋。
“七年前。”
“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老人仰了仰头，想要努力的抑制住什么，但他没能成功。低下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打湿了苏世杰昨晚还穿过的睡衣。
栾医生端着杯子，靠在衣橱上，默不作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他狠狠的攥着拳头，任由指甲嵌入手掌，借由疼痛来麻痹疼痛。
他一直以来都在问自己，如果当初他没有见过苏世杰，如果他当初没有答应当苏世杰的主治医师，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苏世杰曾经是我的同事，96年的时候，我们都是刚到脑科的实习医生。挂着实习证，跟各主任医师挨个病房转。”栾医生说话声音不大不小，还带着呜咽，引得病房外路过的人都不禁围了过来，“00年年初，没得假期的我和苏世杰一起在值班室过春节，那时候他问我‘为什么医者不自医？’我说‘我不知道，我还没得自己不敢给自己看的病。’”他深呼吸，顺了顺气，“现在想想，他大概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生病了。”
年三十的晚上，俩大男人围着值班室唯一的电视看春晚，小品《同桌的她》逗得二人笑岔了气。但是随后的一句话，让栾医生一直记了十四年。
“如果我病了，栾泽你就当我的主治医师吧。同期里，我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
“你是在夸我为人可靠？”
“我是说你的医术。”苏世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顺便把栾泽的杯子也倒上了，“就你那人品？我看再过十年你都不一定能找到对象！”
“去去去，大过年的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他们同是国立医学院89级学生，在脑科读了七年的书，再加上实习期四年，如今都27了！再过十年，那不就37岁了吗！还不结婚，家里还不拿刀把他劈了！不过，他一看着苏世杰，心里就不那么想找软软的姑娘了。
使劲甩了甩头，他恶狠狠的说，“行，你等着！等你病了让我治的时候哈，我非把你整成傻子！”
现在想想，那时要是多留意下苏世杰的表情，也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了——起码不至于这么狼狈。
栾泽用白大褂的袖子狠狠的擦了擦眼睛，皮肤都让他擦红了，“00年9月11晚上，他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是他大哥去世了，那天他刚值了班，加上下午加的一台手术，几乎已经是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觉了。我劝他说，睡一觉再走，他不听，扔了听诊器就跑值班室换衣服去了。”
病房里的人越来越多，一个小小的单人间几乎被挤满了，其中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用手帕捂着嘴，生怕哭出声来。
“那时候我们这些实习医生几乎就是住在值班室的，外面租房子那么贵，一个月的补贴就那么二百块钱，他一大男人吃饭都不够哪还有钱买衣服啥的。他穿着毕业时他姐送的衣服，又问我们当时的副主任借了他那辆医院给配的桑塔纳，一路往西，直奔老家去了。就连他当时用的传呼机都是我借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