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诡谲之沙 #文豪试炼场#(6)

此时此刻，学士真切地听见了自己夹杂在众人抽气声中的心跳。颤抖的手不服输地在前后查找着，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刚刚被掠过的一页，甚至会蓦然跳出扭曲至极的图形，似乎在嘲弄这个迷失在书间迷宫的学士。
博览群书的资深人士，谁曾想，竟会迷失在区区一本书的迷宫中。这一定是邪恶的障眼法，掩人耳目的罪恶的把戏，只是为了让自己当中出丑。学士心中不由燃起怒火，但自己的双手被紧紧束缚在这恶语低嚎的漆黑之书上，无法挣脱。
学士的气息已经紊乱到王座附近所有的人都清晰可闻，国王嘴角勾出一抹微妙的笑容，静静注视着手足无措的学士。
“你，去帮帮那个老眼昏花的家伙。”
国王摆着手指，示意恭候在侧的年轻骑士协助检查。
骑士肃穆有力地回了一礼，庄重地走到学士身边。他伸出左手来拖住书籍，将右手按在翻飞的页面上，自信地反复翻阅起来。一本死气沉沉的书，远没有战场上拼死一搏的暴徒值得警惕。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让这本书灰飞烟灭，而不会是自己。
寂静的大殿里，徒留下书页翻飞的声响。沉稳的动作渐渐被盔甲零碎的哀叹打乱，神采奕奕的眼睛布满了浑浊，似乎也面前的书夺取了神魄。毫无疑问，骑士也和学士一样，在无尽的尝试中一无所获。不止如此，他还面对了更加恐怖的现实——这本书，没有首与尾。
无论骑士如何细致地将首页从封面上剥离，总能在之后发现更多如影随形的书页贴在封面内。淋漓尽致的恶意亦在封底上跃动，他越是尽力，淡黄色的底纸越是兴致高昂。他心中腾起欲将这来自深渊的诅咒付之一炬的烈焰，但陷入泥淖的双手除了颤抖什么都做不到。第一次，他在战场之外体会到了性命攸关的恐惧。
“很好——”
宏亮的声音响起，二人惊恐地抬起头来。他们看见王座上起身欣然称赞的国王，顾不地抽开手，捧着书和他人一样深深地跪倒在地。俯身之下，混乱的眼神在国王与巫师之间游移着。国王宽容地摆着手臂，让恭候多时的人们平身而立，将二人簇拥进偏殿，帮助迷途的羔羊重归正道。
“博学的祭司，我该给你什么奖赏？”
国王大开着自己的怀抱，脸上的笑容显露出内心的欢喜。显然，这个答案非常合他的心意。
“伟大的国王陛下，我只希望——”
巫师话语间夹杂着自豪，恳切地低下头。他正准备更为华美地歌颂番最为自豪的造物，却只换来一片死寂。
顷刻间，不详的神色在沉默的眼中交织闪烁，国王面庞上的欢欣默然被愠怒取代，
“卑贱的家伙？你怎敢直呼我神圣的名号？我记得，曾经只予你唯一的恩赐。”
身为君王，绝无戏言。
国王曾对巫师网开一面，让他唯一踩过禁忌而生还。聪明人，是会吸取教训的。如今，巫师的再次冒犯，已经再无任何理由宽恕了。
“所以我决定，最后予你慈悲的恩赐！”
刚刚的赞许与兴致如同幻境，冷峻的气息再次从王座席卷宫殿，将一切祝福封冻入寂寥的疆域。国王抬起手来，直指过长廊的尽头。那一侧，是凌空接天的城池，和万丈之下的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