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花样年华（下）(5)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一言不发。芥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因为热而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色襦袢的敦，露出来的明亮肤色比那个雨夜里的要红润些许。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上巡睃的视线的敦慢慢转身，重新坐到广缘上。
“敦……”
“什么事？”
“这段时间你也没什么事，要不要到我那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敦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趾，偶尔去踢踢脚边的碎石和细针似的绿色野草。
 “我觉得你明白。”
“不，我不明白……”
敦的脸颊瞬间发烫，手心冒汗，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某些话语。
 “好吧，我是说，你要不要搬到我那里去住。”
昨夜里刮了一宿的风，直至晨光熹微才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芥川是被左臂的酸麻感叫醒的，醒时敦的脑袋正压着那条手臂。
他又想起了那个雨夜，敦从雨中跑来，浑身湿透，袖口衣摆不停地滴着水。雨水冰凉，受了冻的人嘴唇翕动着，脸色苍白，寒意几乎包裹了他的全身，只有那双眼睛炙热得不可思议。这份火热助敦斩开所有冰冷，走到他面前，扑进他怀里。之后的事芥川不太记得了，他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敦就躺在自己怀里了。芥川又忆起了游廓的那次经历，那名头脑简单的同事拍着他的说烂泥堆里也能出珍宝。他向来不愿听那位同事的胡言乱语，可如今一想，他不正是在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找到了敦吗？这样的想法没有在芥川的脑海里停留太久，他不想拿那些浑话来形容敦。
被圈在手臂里的人发出了几声鼻音，估计是要醒了，尽管那人的眼皮与睫毛仍黏着下眼眶不愿分离。 
芥川闻声边揉着敦的腰边问他：“还好吗？”
敦迷糊着眨了几下眼睛，随即惊恐地拍开了对方的手，一点也不理会对方的关心，连摔带爬地摸上放在一旁的衣物。
“糟了，我快要错过约定的时间了！”
敦好不容易从堆在一块儿的衣物里找到了自己的色小袖，正准备穿上时，半躺在他身边的人却一把芥川在为敦拍开他的手的举动而生气
“你已经晚了，就算赶过去也没什么意义，没必要天天和他们聚在一起。”
敦睡过头，系腰带敦系一段，他就解一段，反复数次。敦像是乐于把这当成两个人之间独有的游戏一样，他拈着这一头，他捏着那一段，双方进行着一场不怎么使力的拉锯战，直到芥川越过了中线，握住了大部分带子，猛地一拉，两个人就扭抱在一起了 。
“你少来，你当初不也天天去太宰先生那里。”
敦有些气，捶打了几下芥川的肩膀。
“太宰先生跟他们不一样，他值得在下每日去拜访。”
“对我来说，他们也值得我每天与之相会。”
尽管人的脾性千差万别，可敦还是找到了三个可以和他一同复兴当年文社盛况的好友。同班的谷崎润一郎温和有礼，是从入学初就和敦躲在人群外的角落里谈论见闻的战友。他有一个就读于与谢野开设的学堂的妹妹谷崎直美，那位眼角有颗泪痣的女孩常爱来学校里找她的哥哥，亲密得任何人都无法介入。来自于偏远村落的宫泽贤治心思纯净，如同故乡的清溪，他的眼里有另一个世界，有银河与化为星星的夜鹰。年纪稍长的前辈是江户川乱步，他偏爱以推理的方式解开故事谜题，用他的话说就是，平时吃下去的大量零食点心全都化成了他解题时心思缜密。在大洋的另一头，有一个他的固定美国笔友爱伦•坡，他们常常跨过整个太平洋交换彼此的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