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花样年华（下）(15)

敦轻笑了一声答道：“我这几年得到的快乐比我到这之前的十几年得到的还要多。”
镜花也笑着摊开了手，要敦给她带街头那家饮食店的汤豆腐当回礼。如此，日头明媚便冲淡了离别的惆怅，来年红椿花香，驻留此地的人忆起这花桥两端的谈心，定能眉开眼笑。
图书馆藏书的夹页内多了一张新的照片。未来找到它的人是留下来当苦行者，还是效仿照片上的其中几个人，逃到海的另一边去，由他们自己决定。
敦曾开玩笑，每当他因大事出门时，必会降雨。果不其然，出发前两天，上天就应着他的话，赐给了他一场雨，算是给他的前后出逃打了个圆场。而出发那日，天阴沉沉的降下了雾，他们在浓雾的掩护下，把船票递给了检票员，上了船，等雾散了便走到甲板上，眺望在大海另一头的没有拘束的自由土地。他们偶尔会回头看看，看那个越来越小的，生养他们二十多年的地方。何时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无论是哪一种，此时的他们已经把在故土的回忆全部拾起，收进箱子里牢牢锁住。至于是否要扔进海里，他们还在考虑。远离忧愁后才生出不舍，再回头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还是转身走吧，走吧，此处的花儿已经谢了落了，要等上好久才能迎来新一轮花期。如今，他们朝着海天的尽头处前进，不知道那里的土地能否让这花样年华再续佳期。
登船并不用怎么花体力，可敦在踏上甲板的那一刻，控制不住地捂着胸膛喘气，就像几年前从故乡逃出来一样。不过，这次出逃没有吃人的黑夜，碧海蓝天是漫长航程的忠实伙伴，伴着他们一起逃到更远的地方。
然而，哪里有永恒的理想乡，即便到了异地，也未必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哪里都有围墙，今日他们出了这道围墙，不过是在前往另一座围墙的路上。但再高的围墙，也挡不住鲜活有力的思想和心灵。让思想和心灵飞吧，围墙是暂时的，而它们是自由的，摘掉束缚在它们身上的枷锁吧，让它们飞到无垠的天空，等待着注视着所有围墙都倒塌那天。
“今天是几月几日啊？”
“这才几个小时啊，睡迷糊了？”
敦上船没多久就闹了晕船，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才舒服了些，饥肠辘辘的，又吃不下任何东西，好不容易才睡下。芥川就坐在敦旁边，候着他醒来。
“我现在头晕得很，快回答我的问题！”
“十二月二十五日。”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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