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陆白|独角戏·第一回

怡红楼侠客诉衷肠
同福店掌柜闹亏空
蟹是热的，酒是暖的，姑娘们的笑就像她们乌发上抹的桂花油一样甜，就连小二快步上菜时带起的风也是温软的。
良辰美景再不过如此。
又何况现下，装潢一新的怡红楼内还坐着两个最风流俊逸的人物。
其中一人笑道：”你陆大侠这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明知道小白心里会不痛快，还偏要拉我来这里喝酒。”
那位四条眉毛的陆大侠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香帅一口一个小白，当真忘了他是什么人？虽然对面的掌柜人不错，那儿的酒却有些酸。真要痛饮取乐，还是这里最好。我想盗圣绝不是那么小器的人，连这点芝麻大的事也要计较。”
之前那人顿了片刻，只好笑叹道：”话虽如此，就算他不恼，你我这样做到底有些不够义气……”
“此处酒美人美，只怕神仙也妒忌。我要是不讲义气，怎么还顾得上你，让你有机会对着满桌美味佳肴数落我。”
最让请客者高兴的事，便是应邀的客人痛痛快快地与自己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反过来，若是应邀的人喝一杯酒都要思前想后，推三阻四，就确实有些扫兴，难免会辜负做东人的一片盛情。
这个道理，楚留香最清楚不过。他摸摸鼻子，按下其他心思，玩笑道：”是我错了。陆大侠在温柔乡里还能记起在下，在下感激得很。我扫了你的兴，先自罚三杯。”
陆小凤扬眉道：”江湖上人人说香帅最善解人意，直至今日我才觉得你非但不是如此，而且还不解风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留香已将酒一气饮尽，停杯时正对上他的双眼。
酒楼里的空气有些温热，酒香和脂粉香混杂在空气中，像姑娘的玉手一般温柔地抚摸着人的全身，从每一根发丝直到脚底，缱绻多情。身处此地，就是不饮酒的人也有些微醺，飘飘乎忘其所以了。
楚留香忽然脱口调侃道：”若论’不解风情’四字，咱们彼此彼此罢了。江湖上都说陆小凤和沙曼成了神仙眷侣，你却把人家女孩子抛下，自己四处逍遥。说起来，我真不相信陆小凤会辜负他的爱人。”
一个人在对旁人评头论足时，总是不会用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
陆小凤没有辩驳，只是含着笑，目光随意扫过楚留香，道：”你又为什么要离开张洁洁呢？”
楚留香道：”我以为我们两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陆小凤叹道：”我们是不同，可是我们都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人要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楚留香道：”我懂这个道理，却不明白你的心里有什么古怪。”
陆小凤盯着他，道：”江湖上说楚留香是个才智过人，胆色无双的人，我也这么想。这样的人，既不会不明白，也不至于不敢明白。”
楚留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酒楼中人声鼎沸，仿佛南来北往的客人都要在此地将满怀心事尽数倾吐一般，独楚留香这一桌两人四目相对、静默无语。
隔了半晌，忽见邻桌一少年喝得半醉，颤巍巍站起身来，手中拎一只酒壶，扬声道:“传闻查大侠前日去了域外，与南海神尼等高人切磋去了。要我说，他老人家的武功已臻化境，南海神尼未必是他的对手。只恨他老人家离了咱们中原武林，往后还有哪个能像他一样开宗立派、提携后辈、振兴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