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冕成王·矛盾》(5)

偶尔一个人在家时，也会想起女孩或是吃惊、或是撒娇、或是愤怒的眼神。以及我每每将她独自留在家时，她下意识向我迈开的脚步。
她最讨厌的，就是我独自出门，拒绝带上她。
‘臭小爸，下一次再丢下我，就再不理你了！’
接受辩护律师何昂探视的那天，她走过我身边，身后跟着两名警察。我下意识向她迈开脚步，可她，却始终没有看我。
下一次，就再不理你了！
果然，你再没理我。
一场秋雨一场寒。说变就变的天气，好似瞬息万变的人心。
隔着挡风玻璃，我默然瞧着出发时仍干燥多霾，此刻却暴雨滂沱、布满铅灰积云的天空。少顷，我缓缓收回视线，目光淡淡瞥过副驾驶位上纯白电子保温桶。扫描仪准确捕捉识别虹膜，动向车门应声缓开。
百米外沉重铁门轰然敞开，你细瘦雪白倩影成为灰蒙雨幕之中，一抹极不搭调的明亮色调。旧帆布鞋不慎踏入水洼，雨水混杂污泥溅湿米白色裤管，你疾行数步躬身避入监狱高墙乌黑肃穆的短狭叠瓦屋檐之下。雨水自屋檐流淌如柱，转瞬你的肩膀已被打湿大半。
我在车内悄然注视着一切，浓眉紧皱不禁轻揉眉心，抚平凹陷沟壑。这种反侦查力，居然能够成为PN研究所仅存的硕果。
关闭了智能操控模式，我抬手猛推了推方向盘中央，明亮短促地喇叭声骤然响起，惊得梧桐树上避雨休憩的麻雀震翅四散。你方才温吞吞循声望过来，迅速迈动步伐朝这边小跑过来。
你湿润的手指握上后门车把手，拖拽却纹丝不动，只得硬着头皮走至副驾驶车门处，复垂首轻轻握住雨水冲刷下愈发乌亮的车把手，拉动时方觉车门并未落锁。打开车门，你的目光愣愣落于车座素白软垫之上的保温桶，嘴角微微牵动终没有吐露一字，将湿透外套脱下挎于臂弯，钻入车内。
“对、对不起啊，弄脏了你的座垫……”你瘦弱的身躯因寒冷紧缩成团，虽然你尽力注意，可仍有数滴雨水于素白软垫染上，沁得道道灰黑污痕。
“没关系，反正你还要弄湿我的外套。”我将外套脱下，不由分说搭在你肩头，悄然将车内空调调高些许温度，修指有力稳稳握于方向盘上，目不斜视:“中午剩了点酸菜鱼头汤，趁热喝。”
也许你已经忘了，我吃鱼，却只吃鱼头。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不爱吃酸菜。可酸菜，却是你的最爱。
“我来开车吧。”你将饭盒仔细合上，微笑着对我说。好似，多年前那个不谙世事却善于敛藏伶俐锋芒的小姑娘。
“好。”
后来我想，我也许不应该答应的那样干脆利落。
「颜美」
“你自己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拉上我哥一起死？”假如目光真的能够杀人，我此刻早已被林逍大卸八块。
“林逍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匆匆赶来的何怵死命拽住林逍的臂膀，才将将止住他顺势挥起的拳头。
“我真不知道，你哪点好，你到底特么哪儿好！值得他整整记挂十二年！”
林逍怒不可遏的吼声充斥在我耳际。
田悱，这个多年前处处与你作对、数次与你为敌的小男孩，终于成长到能够卸下内心多余的戒备，去拥抱每一颗真心为他付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