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春 文/花犯(2)
M双手揣兜,若有所思地倚着车厢,“当初报大学,报一个离家远的好了。”
我突然想起姐姐的脸,她也不止一次地说过“当初报省外的大学好了”之类的话。只不过姐姐说这话时皱着眉头,而M面无表情,声音也是轻飘飘的。
请M在江城吃的第一顿饭是成都火锅,微辣的鸳鸯锅,辣得我们要死要活。走出火锅店,首义汇漆黑一片,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电梯也停止运行。晚十一点左右,我们牵着手沿大街走着,路过卖宜昌蜜橘的卡车停下脚步。
“你们是C大的吧?”卖橘子的男人用掺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问我们。
M一脸懵。我听懂了,回道,“是啊。”
他指了指旁边的兄弟,“我们就住在C大,37栋旁边。那有家水果摊的老头卖水果特贵,是不是?”
“是啊,是啊。”我们挑了几个橘子上秤。37栋是哪个,记不清了。只记得大一在首义校区时女生住26栋,男生住54栋,其他的,记不清。
《迷失岛》里有这样一句话,“有些人过了十七岁,就把十六岁的事忘记了。”我就是这类人,仅仅过了两年多,对首义校区的记忆就变得破碎模糊。对于M,清晰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这个陪我长大的女孩,不知不觉间从我的脑海里一点点淡化,而今变成半透明的精灵,变成我以为伸手就能碰到的神祇。她站在我面前,我可以清楚地把她介绍给我的室友们,“是发小”,“是关系最铁的老朋友”,“我们认识九年了”,可我也清楚地知道,她之于我,幻象大于实质。初中毕业后的六年里,她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我自私的精神寄托。我固执地认为我们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我为此骄傲地牵她的手。
没有灯塔是召唤不来船的。我只是想骗骗自己,望梅止渴的道理谁不懂。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记着。
“那年你把我惹哭了,我哭的特别凶,你怎么哄都哄不好,就给我买了个糖葫芦。”黄鹤楼脚下的小路旁有人在卖糖葫芦,我想到那个尘封已久的故事,“初三的化学补习班,冬天,下着雪。”
M惊诧地看着我,“有这回事?”
“有啊。”
“我咋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我会记这么久,是因为那时被她有意无意地捅了一刀,很疼。我不想忘,因为我也做过伤害她的事。我曾说过不经大脑的话,一句气话两败俱伤。那句话不知道她是否忘记了,我不敢提。
我带她去走长江大桥。那天晴空万里,我们边拍照边聊天,她兴奋地说要达成走过长江大桥的成就了。结果刚到达长江对岸,她就瘫坐在石阶上嚷嚷走不动啦走不动啦。
我两手一摊,“还得走回去呢。”
于是拖拖拽拽地,又把她拽回了武昌。
到江滩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我们坐在江边的台阶上,遥望对岸高楼大厦变幻莫测的灯光秀。
“真漂亮。”她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