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倚西风夜已昏(4)
纵使我的反应向来迟钝,在感情上却从未马虎过。那天我毫不犹豫地把花塞回到梅家荣的怀里,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拂了面子的梅家荣气汹汹地逮住我,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收下花。我憋着气不肯开口,他仗着身高一步步把我逼到墙角。我终于奔溃地大吼出声:“我有喜欢的人了!”
十六岁生日那晚,梅家荣带我去了我梦寐以求的溜冰场,少男少女们穿着溜冰鞋在灯光暧昧的内场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而我们俩就跟傻子似的在一旁干坐了将近一晚上——因为我逞强说要把喜欢的人带给他看,好让他死心。可最后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梅家荣枕着胳膊问我是不是故意耍他,我百口莫辩。
我不知道为什么出门前明明给孟时蓝留了字条他却没有来。我也不知道,那只是我今生无望等待的开始。
4
我的心情和纽约深秋的温度一齐迎来了低谷。
学校举行校庆周年派对,心不在焉的我被人怂恿着扮演滑稽可笑的女巫婆,又被怂恿在酒吧喝了好几杯威士忌。
我在厕所吐得晕头转向,出来时还差点撞到了人。喧闹嘈杂的声光下,我难受地蜷曲在沙发上,直到孟时蓝沉着脸把我从一堆烂醉的男孩女孩中拉起来,我才发现先前差点被我撞到的那个酒保就是他。
他把我拉到更衣室,拿出自己的衣服扔到我怀里,随后关上门。我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突然想一头撞死算了。
那天晚上,孟时蓝和同事换了班送我回家。他穿着薄毛衣走在前面,我裹着他的大夹克在后头紧赶慢赶。我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却摸不准他是为了什么生气。凉风灌进胸腔,胃里的灼烧感翻江倒海。
委屈的眼泪禁不住溢出眼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泪腺在孟时蓝面前永远那么不争气。我顺势在身旁的电线杆边上蹲下,孟时蓝折回来,低头默默看着我的发顶。
我埋首悄悄擦掉眼泪小声说道:“原来酒那么难喝,我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好在脸色终于是缓和下来了。良久,他伸出温暖干燥的大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热度从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我仰头看着他的侧脸:“你刚才是生气了吗?”
孟时蓝停下来看着我,黑沉沉的眼里像是有着细碎的月光。半晌,他问:“你想过今后要做什么吗?”
我愣了愣。
那个问题在十六岁的我看来,就和小学老师问同学们长大后要成为什么的人一样,是天上遥远渺茫的星。假若真要我畅想一下自己的未来,那么每一种设想里,他都是必不可少的。
作为对我生日那天失约的补偿,孟时蓝邀请我进了他那间神秘的暗室。
昏暗的房间红光闪动,犹如电影中蒙太奇的镜头画面。墙上用小夹子悬挂着许多冲洗完毕的照片,那些都是我曾经跟随他走过的印迹。他全神贯注地冲洗着显影液中的照片,我傻傻地望着他英俊柔和的眉眼,忽地想起那晚他问我的话,恍惚有一道毛玻璃将我们横隔开来,莫名的惶恐侵袭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