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倚西风夜已昏(8)
最后一晚,我们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看夜景,我做了几道家乡小菜。他告诉我,他和苏腊在旅行途中迷了路,又花光了所有的钱,他被遣送回国,而苏腊遗失在了茫茫的撒哈拉沙漠。
他似睡非睡地唤我“阿贞”,说:“我答应要回去找她……阿贞,你找个对你好的男孩,平平安安一辈子。”
我找出薄毯给他盖上。卧室的工作灯光线昏暗,我在桌前站了很久——桌上的照片散乱一团,那个叫苏腊的长发女孩长得真美,亮黑的眼睛仿佛能直抵我心。
那天孟时蓝亲自送我离开,广播里温柔的女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我提着包缓缓走向检票口。旅客推搡,我终究忍不住回头。
不远处的他微笑着向我招手,我努力笑了,可转头的一刹那,眼泪静静淌了满面。
8
孟时蓝最后一次给我寄明信片,1999年的元旦。
他镜头下的斯里兰卡有种纯粹的震撼的美。我不知道那时的他是否已如愿找到自己的爱人,又或者独自游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千禧年,我和梅家荣顺利从南加大毕了业,他获得了法学学士学位。而我随一位颇具才华却始终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跑遍了全世界,某次在泰国片场拍戏时还受了伤差点被风暴卷走。
我再也没有孟时蓝的音信。
八月,我痊愈出院,来了斯里兰卡。乘科伦坡开往拉维尼亚的火车一路前行,同座的当地一家三口热情地和我交流。临时停靠时,我们和另一列绿皮火车相遇。无意间,我望见车窗外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可等我想要看清时,汽笛发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孟时蓝,又或许不是。
火车驰骋过湛蓝的印度洋,咸湿的海风穿过大开的车窗门灌进车厢,右边是大片大片黄灿灿的向日葵地,我终于看到孟时蓝眼中无与伦比的美丽,久久无法言语。
2004年十月,我答应了那位照顾了我两个月的中国医生的求婚,因他笑起来时的眉眼像极了孟时蓝。收到请柬的梅家荣打来越洋电话,狠狠地骂了我一通。
不是所有爱情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但至少,我们可以和喜欢的人相携走完今后孤独的余生。
有时的清晨,我仍会想起孟时蓝的脸,想起他温柔地唤我“阿贞”。不过我知道,那都是我的幻觉。
那个熠熠生辉的年代随胭脂色的天空渐渐褪色成斑驳的流年。
年华似水啊似水年华,如你所愿,孟时蓝,我终有枝可栖。
转载《爱格》201610B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