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南柯，又南柯(3)

她侧了一下伞抬头望向书童手指的方向，发现楼阁上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他握着长萧已经不再吹奏，看到弄玉从伞里探出的目光，便微笑致意后，便唤书童归来，自己也离开那个窗台。
弄玉原本急得差一点去报官的心情，竟然在那错愕中平静下来。那位年轻公子，竟然那般神似萧史公子，也不是说长得又多像，更别提他的年纪约莫二十好几，无论是萧史公子如今投胎还是还在世都不该是这个年纪，还有那好听的萧声。可是就是刚刚那一笑，那握着萧的动作，雪花簌簌落在他周身飞舞的样子，就如初见萧史公子时他立于花雨中的模样。等弄玉回过神，那位年轻公子和书童已经走得很远了，她连忙追上。
这一路，弄玉她也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坐下吃茶，她也坐，他驻足风景，她也驻，连他入夜到了酒家喝酒，她也在门外独自喝起来自己的酒。她喝着酒看着雪后乍晴的星空，跟那年冬夜一样。
那年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冬夜初雪那天，她照旧翻上那个院子的围墙，坐在上面，看到萧史公子一人在房间里渡着步子，百无聊赖地颂着诗词。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雪越下越大，她想着今天也看够了，准备离开之际，萧史公子突然推开窗户：“弄玉小丫头，晚来天浴雪，能饮一杯无？”说着他冲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刚刚热好的酒，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每夜都来，今夜大雪还坐了好几个时辰，冻坏了吧，喝一杯，暖暖身子再走。”
弄玉才惊觉自己这半年的每夜来访，他竟然全知。
“之后会越来越冷的，你还是别来了，我这儿冬日没有烧炭，太过寒凉。等开春了、暖和了再来，到时候你也可以到院子里坐坐，陪我聊两句，别老是坐在围墙上眼巴巴地看。”他说着，竟然就这一身单衣走进院落的雪幕中，把那瓶温好的酒递到弄玉面前，仰头冲她一笑，“拿着吧，暖和。你快回去吧，等春天再来。”
弄玉还记得那瓶酒的温度，隔着陶土瓶子温暖了整个手心，好像把他温暖的笑容一起接到手心里。
“弄玉小丫头……等春天再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那些话，还回荡在耳边，已经浸透了十六年风雪，如今再下酒，苦涩又甜蜜，和初次喝那壶酒是一个味道。弄玉轻轻一笑，又饮了一口，想着自己这样傻傻跟着也不是办法，或许可以向那位公子打听一下是否见过自己的画。
正准备起身，突然被喊住：“弄玉姑娘。”
弄玉回头一看，竟然是碎玉轩的江老板，他是这一带有名的画商，弄玉的花鸟山水等画作也大多卖给了他，算是自己这匹小马驹的伯乐了。她忙起身：“江老板好久不见。”
“今早见你路过碎玉轩，怎么没进来同我喝杯茶？现在怎么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一幅画丢了，寻了一路未果。”
“这贼也是好眼光啊，竟能偷到将来必定画史留名的弄玉姑娘头上。”
“江老板说笑了。这画是我尚未完成的画，不寻回我寝食难安。”
“弄玉姑娘你妙手丹青，再画一幅更好的便是了，快别伤心了。”
“那不一样了。”弄玉垂下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