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3)

今天却又有点例外，我第一次觉得我带去的酒失去了意义。我寻到她时她正在煮酒，在华灯初上的河畔长亭里，在渔舟唱晚的缕缕清风里，酒香四溢。轻吹慢挑，更胜妖娆，淡妆凝脂，无限窈窕。甚至我还没有走近，便被这夹杂了粉黛清香的粮食发酵气味弄得有些微醺。
我很快丢掉了我自己带的酒，那壶带着血腥和仇恨的液体。我感觉她的酒，似乎更适合这场邂逅。不自觉地，我便走进了亭里，刚好她也开口说话。
“你来的不早不晚，酒煮的不浓不淡，素闻你剑快，却不及我这酒香飘得快，何不先饮一杯，再谈生死。”她的语气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对杀戮的渴望，有的只是对自己一壶酒的淡淡自信。
我哈哈一笑，“我杀人之前必先对饮，不和我喝的人我便要断他四肢喂他去喝，看他们或蠢或痴的肮脏神色，世人皆怕与我喝酒，没想到竟然有主动邀我喝酒之人，妙极妙极。”
“那是因为我的酒不同，与陌路人喝，便觉索然无味，与知音人喝，确是琼浆甘露，你定会喜欢。”女子莞尔一笑，皓齿明眸，竟令我淡却了杀人念头。
“虽然我从未听过这种酒，但此番良辰美景，确该互饮三杯。”我的手离了剑，双手施以一揖。
女子左手拎起酒壶，右手舞出剑花，酒壶微倾，银浆落泄，快要洒到地面之时，剑尖又挑起酒杯，四平八稳地接下，女子抬起剑，酒杯安然立在剑尖，一滴不落。
我不禁鼓起掌来，“好快的剑。”
女子挺剑一刺，将酒杯送到我跟前，连酒香都变得锋利起来，“孤独的人才使快剑。”
我凑上前去，闭起眼轻轻一闻，便看到了她幼时成孤的苦楚，发奋练剑的坚忍，独闯江湖的无奈。“好酒好酒。”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一个老朋友轻柔地抚过我的喉头，一下钻进我的胃里，恣意温暖着我，多年的疲惫苦倦，竟也一时涌上心头。
“有胆识，你不怕酒里下药么？”女子嘴角上扬，露出捉摸不透的神色。
我摇了摇手，还在回味刚才的片刻温柔，“无妨，我端起酒杯之时，你的剑刚好顺势扬起对准我的心口，若是要取我性命，这杯酒也本可省下。”心里却涌出不知名的忧伤，我突然觉得，江湖漫漫，杀人者常被杀，我今晚似乎是要死在这里了。
“可我们今天必有一人要死。”女子脸颊被灯火映的绯红，连说起生死之语时都格外可爱。
“酒快凉了，先喝再说。”我盯着她手里的酒壶，将不断分泌的唾液咽下。
女子横剑护起酒壶，“还望领教天下第一快剑。”
我点了点头，戳起一双筷子，脚下生风，直刺女子的双眸。女子却心有灵犀般将酒壶藏到身后，看穿了我的醉翁之意。接着拿起剑直对着我，站在原地，也不动弹。剑比筷长，若我执意一刺，我还未刺到她，她便已刺穿我，是谓以静制动。我心中暗喜，总算觅得一个内行剑客，不似一般武林草包。念想间我一跃而起，踏着女子的剑弹到女子正上方，一双筷直指女子头顶百会穴，旋转着鱼贯而下。女子一愣，抬头看时我早已近在咫尺，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