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2)

但弑师偷艺，终非善事。每次夕阳落下的时候，微温的红色光线也会融化我内心的一角，我也会后悔自己喝醉时所做的一切。当黑暗逐渐从四周袭来，我害怕终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师傅的模样，靠宿醉度日，渐渐麻痹自己。
总而言之，喝醉是不好的，尤其是对我来说。我讨厌喝酒，也害怕喝醉。我是一个杀手，喝醉了我便要杀人，师傅只是其中一个。我杀的都是和我推杯换盏之人，因为满脸堆笑的丑恶皮囊着实令我讨厌，多看上一秒，都感觉自己的剑在腰间骚动。
去衙门报道的那一天，距离我十八岁只差太阳从树梢落到山后的高度。那时的我自认天下无敌，连捕头都不放在眼里。那天晚上的觥筹交错里，我抱着剑坐在一旁，同僚敬酒，我都俾睨着推辞，静静地看着他们的浮夸演技，看他们在自己编织的大话与谎言里抱团取暖。
他说自己的发小高中了状元，另一个他安慰道状元有什么好，京城压力大，说不定明天就贬了官，还不如我们这些捕快。
我插了一句嘴，说有目标的人在哪压力都大，混吃等死的人在哪都是云淡风轻。
很明显我的话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快，有人拍了拍桌子喝到，不喝酒的没资格和我们说话。
我不再搭话，低头吃起菜来，捕头却把了把腰间的刀，端起一碗酒朝我走来。
我夹起一颗花生米，透过两根筷子的缝隙，我看到捕头站到了我的桌前。
“小兄弟，你是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我不怪你，我做捕头的敬你一杯，我随意，你干了。”捕头把酒端的四平八稳，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似乎我不喝，他便不走。
我仰天大笑，“为什么你随意我要干了，而不是你干了我也干了，或者你随意我也随意？”
捕头一脸怒容，不知有谁喊道，“混账，捕头和你喝酒，你还敢提要求。”捕头摇了摇手，提了提肚子说道，在我们这个官场上混，要么会喝酒，要么会些特长，能说会道，滑舌口蜜，把上头说的心里舒坦，不然谁给你升官，谁带你发财？我看你既不会喝酒，又不会说话，这堂堂衙门，要你何用？
捕头说到厉害处，手指点着桌子，敲得啪啪直响，自己还不住地点着头，连嘴里的菜渣都要喷将出来。
我感到一阵作呕，站起来踢翻了凳子，一口喝掉了整碗的酒，又是那令人作呕的发酵腐烂味道，我抹了抹嘴，“我并非没有特长，如果杀人也算的话。”
捕头目眦瞪裂，微微喘着粗气，“你说什么？”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我左手拇指一拨，弹剑出鞘，剑身压在捕头手中的酒碗上，“你刚刚说我干了，你随意，我已经干了，接下来就看你了，今天你要是能把这碗里的酒喝到嘴里，我便不杀你。”
天边的红霞和那天殷红的血泊极为相似，我被朝廷通缉也不过就是刚满十八岁的事。成为杀手，也是被逼无奈后的理所应当，并且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杀人之前，先和他喝上几杯，饮至半熏，酒已微凉，刚好以人血复温，洗去一壶浊臭。
今天也不例外。我的第二百四十三桩生意，一个追杀我雇主的女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