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下(15)

  “老爸你保重。”李沂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为父亲悲伤的眼泪已经在丧礼上面流过了，他现在只有对父亲的祝福。留在这里，或许也是他的归宿。
  门关上，空旷的房间里传出一声长叹，带些些许遗憾和感慨。李恭垂下手，把眼镜摘下，摸了摸有些皱纹的眼角，轻轻说：“我们的儿子，真的没有令我失望，”他按下客厅灯的开关，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他在黑暗中闭眼，自诉：“可以了，我的存在本不会这么长久，把咱爸咱妈这么多年的孝道补上，我也就满足了。”里面的卧室传来细微的声音，瞬间无痕。他轻笑一声，语气温柔：“很自私不是么？莲霞，我知道你会这样选择。你们回去了，我在那个世界，才算是真的死了。”
李沂与刑晓蝶走出楼道，刚想开口，刑晓蝶就抢答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阿姨的事情了，她告诉我，却不让我告诉你，憋了我好久了。”“你知道吗，阿姨在地上昏睡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做事的时候，可是她不想让叔叔知道，虽然叔叔早就知道了。”他们慢慢走着，像小时候一样晚上饭后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这里的星星和地上一样亮吧。”刑晓蝶歪头看，继续说，“阿姨还是很爱叔叔。”
  “那么你呢，”李沂问，坐着注视远处的映满夜色的星月湖，“这次我想全问清楚，为我，为你父母。”
  “我啊，”刑晓蝶瘪瘪嘴，起身坐在那张木椅上“我最讨厌你这种态度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本来要和你一起上大学，没办法推迟了两年，却还是不行，自然感觉对不起父母啊。”刑晓蝶说着，逐渐带了哭腔，被月光勾勒出的侧面流淌着泪水。“我也想活下去啊，我也想和你考一个大学，我也想让你留下”她推开想要给她擦泪的李沂，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角，被她大口吞进嘴里。
“你不知道，我渐渐沉入水底，我开始后悔了，我想挣脱背后的书包，可是我在已经给它打好了死结，它的里面还装着两块石头，那个书包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呜呜……”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然后突然抬起头，脸上的泪水流淌，她却在眯眼，对他笑，“然后我来到了这里，考上了和你一样的大学，没了父母的管制，还有阿姨给我做饭，可是，我们还是认定那个世界才是真的现实，因为这城市之下，没有你。”她背过身，在湖面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你说，你留下来好不好啊。”
  “可我，”他从来就不曾讨厌过这个总是喜欢流泪和大笑的女孩，但是他答应了父亲，要回去，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哄她，似乎从来没有惹得她如此。他只能向前几步，想要抱抱她：“晓蝶，我在这多陪陪你……”
  他未说完，双手被抓住，刑晓蝶借力开始带着他旋转，放肆的笑。他只能看到她甩出的泪痕，滴在他的脸上，热热的。她的双手突然收回，腰部发力，将他甩向星月湖，他瞬间被甩得难受到晕过去，跌入湖水，撞碎一片星月夜景。在沉下前，听到她突然的哭声：“我不想死我也想陪着我妈，我也不想让她伤心，我也想让你留下来……再见，沂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