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漫记（四）——IDW的自白

（这一章和前一章关系比较密切，要是感到迷茫的话可以往前翻一翻啦）
我在春田搬来的椅子上坐好，身后是门，面前是微笑着的春田和低下头的IDW
还有那两米多高的拆解仪，玻璃门后是人形拆解时躺下的病床，床尾是中央控制电脑，两侧的金属链节管道里流着控制机械臂的液压油。
如此仔细的观察还是第一次，我不常来这里，因为这里是愧疚感的大本营。
“IDW，和指挥官说说吧？”
听到春田的话，IDW小小的肩膀明显颤抖了一下，她抬起眼，刚碰上我的目光，眼帘又低了下去。那一瞬间的恍惚，我似乎看见她眼里满是细碎的伤痕
可能是我的错觉，那样的眼睛，我从没在其他人形上见到过
“我...我...不是...不要...”
IDW的双眼依旧藏在日光灯营造的阴影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和身体一样颤抖着，让人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崩坏，散成地上的一堆碎片。
我望向春田，她显然也有些担心，用手轻柔地抚着IDW的背
“她...会...不...会...？”我朝春田作着口型，手上比划心智云图的模样，那是十字形的芯片，里面装载着人形的记忆，情感模块和控制中心。
春田闭上眼摇了摇头，从她的表情我得不出任何有意义的结论。
人形的心智云图崩溃甚至损毁比拆解要糟得多，不仅是没法继续作战，连基本的对话都做不到。
即使是IOP也不会回收这样的人形，修复成本太高，他们宁愿直接送去废品回收站。
还好，春田的安抚似乎起了效果，IDW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蓝灰色的眼睛像刚见面时那样清澈。
嘴唇微微开合，一字一顿，声音和钢铁一样干冷，了无生气。
“指挥官，请把我拆解掉。我没有颜面待在这里了。”
我和春田四目对视，她看起来并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显然在我四处寻找IDW的时候，春田已经从闯进拆解室的IDW嘴里了解了事情全貌。
人形和人类太过相似，以至于人形出现自我毁灭的想法我也不会觉得大惊小怪。话是这么说，但这是第一次亲耳听到人形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呢，IDW？”我明知故问，为了让她说出心中的想法，这样会好受些。
“因为...我弄坏了指挥官很贵重的东西...”
她又低下了头，刘海以下深埋在阴影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个没关系的，可以修...”
“...比我贵重得多的东西。”
IDW的话像一记突如其来的重拳砸在我的胸口上，心脏被死死揪住，胸闷的感觉让我好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无论我怎么把自己的人形当做人类看待，尽自己所能维护她们的权益，让她们在这里可以像真正的人类一样生活和工作，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人类的生命不能用金钱衡量，但人形的可以。因为人形的生命连同其衍生物无足轻重，人形的框架限制让她们不会反抗，人形只是人类创造出的工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