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雷】坟墓里开出爱情的花（上）(5)

汗滴从他的脸上滑下来，粘住他两鬓与额前的碎发。头盔中实在是过于闷热，但相比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这样的丑态，他宁愿继续将头盔戴在头上。
但并不是所有事都会如他的愿。
“把你的头盔摘下来，骑士。”
统治者的命令不偏不倚戳到了他的痛处。摘下来必然会成为众人的笑料，但不摘又很有可能触怒了这位君主，导致他失去再待在这里的机会。权衡了利弊，巴尔丁缓缓地抬起手，擒住了头盔。
“陛下何必要他摘下来呢。”就在他将要把头盔取下时，圣女却突然发了话。“既然他有心穿的整齐来面对神明大人，又何必让他在神明大人面前丢脸呢。”
“……好吧。”
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放下，巴尔丁稳步走到祭台前，等待着圣女下一步的指示。
“好的……现在你伸出手，握住剑柄。”她空灵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巴尔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用双手紧紧握住了剑柄。剑身上的寒气穿透他的皮革手套，从他的掌心传遍全身。周身的一切喧嚷都消失的一干二净，静谧裹挟着寒意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不再是站在圣殿里，而是身处于一个密林中。深不见底的幽绿潭水安若明镜，他半跪下来，低着头看着水面中的自己。身上的甲胄不知什么时候被卸下，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服饰——巴尔丁依稀从胸前的标志认出是圣骑士的制服。
“我已经被圣剑认可了吗……”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印在胸前的标志，却只碰到了冰冷的胸甲。
“什……！”
熊熊的烈火从幽潭的四周毫无预示地燃起，借着风力又迅速攀到高耸的古树上，在树梢绿叶间开出金色的花朵。林中野兽哀鸣的声音与火焰灼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随着翻涌而来的热浪将他包围住。身体在燃烧，耀眼的火光刺得他双眼炽痛。他再一次地低下头，想要借助潭水先浇灭自己身上的火焰，却发现先发现水面中自己的影像消失了。原本幽绿的潭水逐渐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动物血液染成殷红，越涨越高，在火焰的催化下沸腾起来，翻滚着，四溅着，又想向他扑来，将他吞噬。
“不！”
他绝望地闭上眼，可迟迟没有感受到有液体溅到他的身上。巴尔丁试探着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圣殿之中，却不是在祭台前——他悬浮在会议厅半球形的穹顶之下。而现在在祭台之前站着的——他揉了揉眼睛以确保自己没有看错——是另一个“巴尔丁”。
他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因为他从那个人的身上看不出任何一点的杂念，或者说，欲望。这个“巴尔丁”有着一种独特的气场：刚正而不缺乏温和，英勇而不缺乏细致，自傲而不缺乏谦卑。他没办法将它完完全全地表述出来，但他明白那应该就是一个骑士，一个真正的，完美的骑士应该有的样子。
尽管如此，巴尔丁却并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他确实是一名好骑士，也仅仅只是一名好骑士。
他过于完美，甚至完美到了一个普通的生命所无法到达的一种境界。这样的人总会自然而然地让他人心生敬畏——就好像人们总是敬畏完美的神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