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3)

他也便不问缘由，用心办好皇上吩咐的差事。
“奴才听说，似是曾有过一位若曦姑姑的，先前曾在康熙爷跟前奉过茶，后来先帝爷时讨了旨意出宫去了。”
他还打听到一些旁的，可皇上并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见过她。
弘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笑得和善温柔，却又似乎心事重重。他去给母妃请安的时候曾见过她几次，也曾见她与承欢在御花园中嬉戏，他依稀记得，承欢是喊她若曦姑姑的。
若曦，这么文雅的名字，这丑玉杯哪里堪配，倒不如阿丑，名副其实。
弘历开始对阿丑讲些朝廷上的事。
反正是个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杯子精，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妨事。
“阿丑，那群老东西竟然说朕意气用事会坏国之根本，朕真恨不得让他们全部滚蛋！”
“阿丑，他们竟然搞什么万民书！还把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阿丑，地方上报，新政推行进展受阻，朕是为他们好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要反对呢？”
“阿丑，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怎么都拗不过你说的历史？”
“阿丑……”
乾隆四十三年，当年的小太监进忠已经成了养心殿的总管太监，手底下一批低头听训的徒子徒孙。这一天，皇上提拔了一个补粘杆处侍卫，之后就把众人都遣散，一个人呆了许久。
进忠去收拾笔墨的时候，只见纸上写满了阿丑二字。阿丑是谁？进忠不知，也不多问，只是如常一般服侍。
阿丑啊，这个名字上一次听到，得有二十年了吧？
那天的皇上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是一样的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处理事务。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格外好脾气，不管大臣们说什么，他都不发火。当时进忠手下的两个小太监还咬耳朵说今天当值运气好，他瞪了他们一眼，看他们缩头干活去了，心里默默说了声对。
进忠之所以把这一天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皇上捏碎了他平日里最爱把玩的那只玉杯。
他当时看着那玉杯在皇上手里化为齑粉，簌簌落下，还担心皇上手疼。皇上却像感觉不到似的，直视前方目光悠远，看都不看手中已成粉末的玉杯，仿佛他手上并没有东西，不过是简简单单握了个拳。皇上缓缓闭上眼睛，静谧的暖阁内飘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阿丑……”
后来他整理桌案时，想将那玉粉清扫出去，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将那些粉末吹起，如一团白烟，转眼消失不见。
“阿丑，朕见到和珅了。
就是你说的那个朕的十公主的岳父。
朕提拔他做了仪仗队的侍从。
你又该笑朕了吧？
朕总是改着改着，又回到了你讲的故事里。
你算得准嘛，朕服就是了。
……
你……在哪里呢？是重新投胎了，还是回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方？
你那的历史书改了么？是怎么说朕的？
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了么？
你有没有，”
有没有，
想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