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余音》第一章(7)

 
于是，我第一次走出了这间房子，然后发现门外是一个类似于我在窗台望见的、其他房子一样的、用灌木墙围起来的小院子。只见佳怡站在院子中央，一架四轴无人机在她面前“嗡嗡嗡”地悬停着，上面正挂着我们的外卖。
 
“无人机外卖？我们城里还靠着外卖小哥呢……”我在心里叨叨着，但这时佳怡已经取下了我们的午餐，无人机也事成而归了。
 
在吃午饭时，佳怡一直在试着和我聊天，只可惜那时我还不能全部听懂。只是看她那讲得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停地变换着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我也不好表现得像个木头小马，只能不断地用“嗯”，“哦”还有点头应付着——幸运的是，她没有在饭桌上再问我什么。但这一切，她一切的行为让她看上去像是我的一个已经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但我对她却并不熟悉。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呢？而“我”又是谁？
 
这一切引起的思考让我没有了胃口。我拿着勺子——一把带着小马用的握把的勺子，看着盒子里的食物，一边应付着佳怡，一边偶尔吃一口。我现在已经不记得那味道是怎么样的了。
 
那时候的我除了忍不住会去思考、去害怕我的处境，还要憋着一口气。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许多在我们这里易如反掌的事情都变得登天似的困难。我真的很想去问佳怡，问清楚这一切，问清楚我在哪、我是谁、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做不到，我的词汇量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无论再怎么耐心学习，总有那么几个词是空着的，而我又表达不出来。即便我有了词典，我也因为对其他词、对语法的不熟悉，而无从下手。这让我十分痛苦，我有嘴有舌，却无法向身边的任何一个生命表达清楚我的意思。到了午饭之后，我再次投入了学习中，佳怡还是不厌其烦地把一个个词汇读给我听，向我解释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的思想，我想要表达、渴望表达的东西一直在折磨着我。
 
我已经忍不住了。当佳怡还在捧着课本读给我听时，我开始一页页地翻书，开始寻找我需要的词，但它像幽灵一样似有似无。我知道我要找什么东西，但是它即使在我眼前，我却也认不出它！我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语言的宝库里乱撞，书页翻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翻书的响声越来越没有节律，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求之不得带给我的痛苦快要把我折磨疯了！最终连佳怡都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她问我“怎么了”，但我却把书狠狠地往桌面一摔，然后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佳怡可能以为我是学习累了，或是烦了。她走过来，伸蹄搭在我肩膀上，像是想要来安慰我一下。她用温柔的嗓音和我说着话，“不要灰心”，“加油”，她轻轻说着这些。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和她表达我的痛苦——不，我不知道怎么去缓解我的痛苦，不知道怎么样解决我的困惑。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田野浮云叹了一口气。当时的我决定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