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衍生-(5)

沈巍这次回到人间，人间早已改朝换代，卧龙村不再为卧龙村，改名龙城，是新都之所在。年轻的天子定都于此，雷厉风行，大力调整机构设置，并成立锦衣卫，推行新政，打击异己，使朝野震荡。在上位者看来，读书人冥顽不灵，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那么威武便是最后一道工具，这也是锦衣卫存在的原因。那些不方便按照律法、流程抓人的事，统统交给他们去做便没有问题。沈巍看见顶着昆仑那张脸的锦衣卫总指挥使陈缜的时候，便是骑在当朝首辅家大院的墙头上。沈巍看到陈缜一身落寞，站在大殿之中，正如他梦中见过的青衫昆仑君的背影，只不过眼前之人一身玄色飞鱼服，浓得好像要融入夜色。而他身旁的副使，一脚将跪着也不肯弯下脊梁的首辅大人的肩膀踩在地上，似乎要戏弄他一番。沈巍看到陈缜身侧的右手握成拳，又像遮掩什么似的将拳头举到身前，在另一只手中随意掂了掂，接着出声道：
“行了，给他个痛快便罢了。”副使应了一声，便浑不在意地用刀抹了首辅大人的脖子。沈巍意识到，此番震惊地府十殿阎罗的异状，便与锦衣卫有关，而不是什么恶鬼作恶。或者说，恶鬼自在人间。
可他，是人间恶鬼？沈巍摇头不信，脑海中响起少年时听到的沧海桑田、十万大山隆隆而起的声音。接下来的几天，沈巍悄悄尾随陈缜，想找到他不是人间恶鬼的证据，结果却令人失望。沈巍不懂什么忠臣良将，却也觉得锦衣卫所到之处往往清贫如洗，所杀之人往往刚正不阿。那为什么要杀他们？沈巍不懂。但沈巍懂的是，那个年轻皇帝看向陈缜的眼神，炽热，露骨，沈巍看到他那样看陈缜的时候，想忍不住割了那人的脑袋。
转眼至除夕夜。大殿内灯火通明，皇亲国戚要于宫中守夜，陈缜作为天子近臣，被皇帝留在身边。每当有臣子向皇帝敬酒，皇帝便示意陈缜代饮。席间一轮已过，陈缜饮下了所有人敬给皇帝的酒，最后，将面前的酒壶稍加旋转，倒出一杯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屈膝呈给皇帝。皇帝看起来很满意，慢慢就着陈缜的手喝下，视线却不离陈缜，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面前的人。皇帝喝了一半，伸手拿过陈缜的酒杯，手轻轻在陈缜手背上捏了一下。
皇帝目光飘向远方：“余下的，爱卿喝干净罢。”
陈缜看看皇帝唇边讽刺的一缕笑，仰头将杯中酒喝个干净，随后强撑着已有些站不住的身体，向皇帝告罪到偏殿换衣。陈缜故作镇定，直行到后花园，才终于扶着假山，把强忍着的秽物吐了个一干二净。陈缜顺手接过身边递过来的清水，仔细漱了干净，又咽下两口水，才意识到周边一股凛冽风雪之气将他包围，将他冻了个寒颤。陈缜醉了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清亮，手掌变拳，拳拳生风袭向身旁之人，却还是因为醉后软绵无力，被那人截住双手，拉向假山山洞中背阴的角落。
陈缜靠在山洞墙上，醉眼朦胧，只看到来人一双好看的眼睛，细而长，闪着温柔的神色。
陈缜：“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沈巍：“我来看你。”
陈缜：“我认识你吗？”
沈巍：“你不但认识我，我们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