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衍生-
山间瀑布撞在尖石上碎裂的水花不时打在身量不高的黑衣小鬼王背上,而小鬼王固执地挡在那背影前,后背黑袍微微湿了。
小鬼王看那背影逆着光,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好像随时要消散。他伸出手,不敢触碰那人,却见那人踏着光向前走去。
前面可是悬崖峭壁!
小鬼王急欲阻拦,却只碰到衣袂一角,就见那身影仿佛融入白光。
“不!”小鬼王大喊。
“不!”沈巍的手抓向虚空,耳边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和叹息,他从第八百零一次梦见那人的梦中醒来。
“梦里无一例外都是他……”那个人的名字在沈巍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只是这次,为什么梦见了他原来的样子?
沈巍揉着眉心,感到胸口上的温热,却把他烫得神思皆空。
沈巍坐在书桌前,从一摞厚厚的草纸下抽出一张空白的,在上面提笔画下刚刚的青色身影。一笔一笔,带着虔诚,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驱散他内心的燥热。
好一会儿才画完。沈巍放下笔,望向窗外。外面的街道和建筑笼罩在浓黑当中,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星子隐去,只有华灯散发着机械的冷光。
“太热了。”沈巍心里想着,推开窗,寒冷的空气骤然涌入,沈巍才觉得舒服了些。他靠在窗边望着黑暗出神,不知又陷入了什么沉思。摊在桌上的画纸被冷风裹着,一张张飘散开。
一张画像飘落下来,叠在青衣人画像上。画上之人和青衣人有着一样的面孔,气质却截然不同。他满脸肃杀,横刀立马,一夫当关。右侧小字力透纸背——楼法丘。那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北方草原连年冰封,游牧民族侯哲族的首领胡尔塔只得带领族人不断南迁,祈求谋得一条生路。而南方的朝廷纸醉金迷,多年陷在自己快活的美梦中,已丧失了猛虎的爪牙而不自知,还越发严苛地要求各族进贡纳税。胡尔塔和族人忍无可忍,终于在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个冬天,挥师南下,凭借族人的骁勇善战和绝地求生,打得南方朝廷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多年浸泡在酒池肉林中的朝廷众人竟派不出大将阻拦,一时间人心惶惶,唯有求助于前朝将门之子——不满二十的楼法丘。可笑的是,楼法丘的父兄,早已于其时南廷皇帝当年的夺位之争中,一一折损于朝廷自己人手中——所谓功高盖主,管你满腹经纶,还是满门将才,要你今日三更死,便留不得你活不到五更天。
有战争,就有死亡。地府一干人等忙得不可开交,斩魂使便是耐不住他们的请求,偶尔到人间帮他们处理一些棘手的冤魂。见到楼法丘那天,斩魂使原本正一路追踪十只无差别屠杀侯哲族勇士的厉鬼。那些厉鬼不仅厉害非常,而且勾结在一起在人间作乱很久了。奇怪的是,厉鬼通常都独自作案,像这样勾结的并不多见;另外,他们只在深夜吞食侯哲族的勇士,却从未伤害过南廷的士兵。坊间传言,楼法丘擅妖术,所以能战无不胜。这更加令南廷皇帝忌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