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文】七日复天行(三)销夏(3)
这两个月来,日子过得真快,幸福将将勾住了燕子的尾巴尖儿,而燕子就扑闪着翅膀望着青天白日要飞走了。
张云雷每日唱戏,只唱给他听。
锁麟囊唱的真好,可谁的残生一线又要付了谁的惊涛。
都说命运善妒,诸法空相,莫不如是。
他是那样痴迷的看着他,目光像要把谁给吃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为他还不够么。
什么生啊死啊,家国啊天下,什么都不如眼前人,甚至眼前人一嗓清欢,红尘就在他眼里翻覆了。
一起吃饭,打闹,看最流行的电影,穿最摩登的衣服,他们真的感觉谈了场恋爱,像一对儿平淡的夫妻努力努力的要把日子过好。
杨公馆添了很多东西,有用的没用的,杂七杂八,总算多了点儿人气儿。
你说,一场以死明志的爱情,结果会如何呢?也许是毁灭吧,毁灭的一切。
日子刚露出点儿好苗头就只能向最黑暗的地方滑去。你说光明,光明又何时没有代价的来临过。
在黑夜的时候,杨九郎抱着张云雷一回又一回把那个勃朗宁塞到他手里,然后占有他,就像做死前最后一件事情,猛烈又极致的温柔。
他摸着张云雷的头发,“杀了我,嗯?”
张云雷只是推开他的手,一回又一回,“我也有心,我终究不是木头做的,我知道,可还没到三个月呢……”
也许杨大帅的兵能找到张云雷的师父呢,不是吗?
可乱世十年,生死白骨不过一瞬,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如尘,这天下那么大,随便的山沟里就能藏住人马,何况只是一个卖唱的老人,去哪儿找呢?
在十里长亭外,他曾为他唱了一首歌,唱的是“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天涯海角,我愿随你,可好?
他只是摸着他的头“别傻了,下面冷得很,你身子弱,受不住的。我先替你趟了这油锅铁网,平了那刀山火海,然后净水泼街,黄土垫地,百岁之后,同往六道轮回不迟。”
“原来你也会唱舞曲,晚上唱给我听?”
现下想来那居然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那天他们策马扬鞭,他比这辈子哪一天都开心,而他晚上比哪一天都要狠。
那天又下了雨,从半夜下到第二天黎明。靠窗的地方烟头落了一地,有三炮台也有哈德门。
这一年的夏天比哪一年下的雨都要多,原来皇天或有人情。
今天又打了雷。
“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张云雷翻身抱住杨九郎的后腰,手臂从两侧伸进他怀里。
杨九郎玩儿着张云雷纤长的手指,在那颗痣前不停的绕着圈。
“真奇怪,见到你我从来不安分的心就好像定了。仿佛这一世我就是为你而来,也终将为你而死,命而已。你不必觉得心有愧疚,事情到这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在我抱住你的时候结果就定了不是吗?”
张云雷啊张云雷,杨九郎真的想为你而死,不为别的,只为你,哪怕死的毫无意义。
什么家啊国,我此生都负了,我却不想负了一个你,负了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