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文】七日复天行（三）销夏(2)

水流过了头发，从脸颊向脖颈甚至更深的地方滑去，痒，但是恐惧才是最重的。踩着高跟鞋不好走，张云雷干脆脱了鞋赤脚缓行。
他没有悲喜，嘴唇微抿，不知道会付出什么，但为了师父他愿意去赌。
他赌杨九郎会心甘情愿的把一条命给他，不为别的，只为他一个。
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许杨九郎世上走一遭就为了把一颗好头颅献给张云雷而已。
什么天下不天下的，英雄那么多，真缺杨九郎一个吗？十里洋场杨九郎又能保证不会栽在另一个张云雷手上么？
也许这是一种无力的辩解，也许这是一种过错，张云雷没有资格肖想别人的生命。可是苍天在上，他也得有屈服和不屈服的资格啊，他没得选，只能骗过自己罢了。
原来美真的是一种原罪，原来深爱真的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过错。
杨九郎在楼上看到了的，他深知张云雷是抱着目的而来，目的无非是他，或者他的一条命罢了。他拿着伞，推开门，大有一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无悔。
但当他看到张云雷时，就后悔了，这一辈子多长，他怎么就不能和他共候时光，也许可以呢？
张云雷本觉得他可以，只要一枪就能结果了这人的命，可当看到他一眼时，他怕了，手在抖，拔不出枪。
这人在台下一月他从未好好端详过，当他出现在眼前时，才知道什么是从上到下，处处合意。
以前他不想以后的日子，看到杨九郎他才觉得原来日子除了戏还有另一种活法。
当他看他一眼时，他就觉得无所遁形，四顾慌张，他那样慌张的走，却被人一把搂入胸膛。
杨九郎抱着张云雷时，手自然的划过两肩，摸索着手上的那颗痣。
“我们见过，在哪儿？”
“台上吗？”
“不是，我不知道，许是上辈子呢。”
伞终究没有用到，杨九郎牵着张云雷的手进了公馆。
他温柔的去掉张云雷可笑的伪装，亲手为他选了一套月白的长衫，脱掉，又穿上。
月白的颜色，多好看，又有多孤凉。
他那样温柔又不可抗拒的占有，就像毒蛇啃噬他的肉体，还要穿过他的胸膛，钻入他的心脏。
他的手枪被他拿到了他的手边。张云雷拿着枪，枪口划过他的胸膛。他的手在抖，拿起又放。
“我还有多长时间？”
“我不想杀你。”
“我知道。”
“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他把我师父藏在哪儿了。”
他无力的颤抖，手哆嗦成了一团，攀上他的胸膛，仿佛能看到黎明一样。
“我还有多长时间？”他坚定的侵入，伴随着一声叹息。
“三个月，他只给我三个月。”
他微微的颤，大口的吞咽着氧气，什么都在急转，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但杨九郎在。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愿为他付出生命。
也许这就是命。每一件事都是天定，每一个人都标了价码，付出代价的才能抱得美人入怀，或者无福消受美人恩。
上辈子究竟是谁欠了谁，究竟又该如何，一笔烂账，哪能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