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话·希孟外传（五）

前情：天子教授王希孟画技，几个月后，王希孟奉旨作山水画
幕五
 
王希孟从延福殿告退出来，他沿着宫墙慢慢往回走，赵佶那一番话，使他浑身筋骨都仿佛舒展开来，他恨不得现在就以地为纸，好好的大展身手一回。
他抬头望天空，见云峰是山，见蓝天则是水，王希孟不由笑出了声，引得路过的宫人侧目探看，他却更按捺不住，竟一路笑着回去了。
 
李怀玉再来看王希孟时，惊奇地发觉他室内的陈设全变了，一张巨大的木案横陈在中间，上面铺着画纸，那画纸之大，木案竟不能铺下，在左侧卷着，在木案左侧又立着半人高的架子，盛放着作画所用的颜料。
李怀玉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我是听闻陛下赏了你不少东西，却不曾想这么大的阵仗……”
 
这室内被那画案挤得狭小逼仄，只有窗下的小几和杌子能够容王希孟用茶用饭，李怀玉来了无处落脚，王希孟便提起茶壶，道：“你我到门前的石凳坐……”
李怀玉哭笑不得地打断他：“这会正是热的时候，凉茶喝不上，难道还要我出去受那暑气蒸吗？”
王希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李怀玉却并没有为难他，站着喝了杯茶，拍拍他的肩：“你要呈‘大作’，我便不来了。”
王希孟闻言一愣，李怀玉见状则笑起来：“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换你下回来寻我就是了。”
 
这厢送走李怀玉，王希孟在画案前呆了许久，他有满腔的热血，提笔时连手也抖，他又仿佛回到了会考前的那个雪夜，他在考场时填色颤抖的手……
不知他握笔握了多久，好似不觉得手酸，又忽然笑了一声，仿佛久旱逢甘霖，他的心一下舒展开来，他提笔蘸墨，终于落下了第一笔。
 
赵佶在一个月之后才重新召见了王希孟来侍驾，王希孟形容消瘦，眼睛却很亮，赵佶见到他这副情状，不由笑了：“朕瞧你瘦了许多，却很有精神啊。”
王希孟在侧研墨，闻言回道：“臣学画这么多年，此回奉谕作画，竟是多年来最轻松愉快的一次。”他仿佛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从桎梏中脱离、释然了怨怼，他一心一意地作画，并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为此常常不知天色，自然也疏忽了饭食，可他却不知疲倦似的，甚至在作画中能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赵佶写字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而王希孟即便低着头，也掩不下他眉目间畅快的颜色。赵佶摇了摇头，又笑了一声，然而他却从中咂出一点酸苦的味道出来，赵佶失去了作画的兴趣，他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温和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