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的宵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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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悦很少拿奖，换句话说，很少拥有自说自话的舞台。小学教师的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程嘉悦，你不能当组长，会影响学习，你本来嘴就笨别搞不好关系惹到别人。”程嘉悦很乖地答应了她，整个小学都只是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闲杂人等。直到遇见林其桦，他说，“你当语文课代表吧。”
程嘉悦把鸭舌统统倒进锅里，等它们熟透，冬瓜吃不下，好歹要吃点肉。啤酒真的很难喝，一个人又不敢喝红酒，醉了没人抬回家。鸭舌才是火锅的灵魂所在，好比烧烤时的洛杉矶棉花糖，有一种揪心的美好与可爱。林其桦是让程嘉悦感受到这种美好存在的人，程嘉悦曾经很珍惜这种美好。
林其桦在说《氓》的时候问过程嘉悦，“你觉得女人像什么？”全班同学在笑，程嘉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女人像花。”林慧在下面起哄，“程嘉悦，你是《女人花》听多了吧？”林其桦没笑，他有点落寞地说，“程嘉悦说得对，女人是一朵贞洁而易逝的栀子花。”大家又笑，程嘉悦也笑了。笑是因为觉得自己很喜欢他。
鸭舌熟得太快，再不吃大概会变得嚼不动。程嘉悦果断地把鸭舌从锅里捞出来，冷了几十秒，忽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冒然享用这样的美好。一个人吃火锅本来就引人注目，再张牙舞爪地吃鸭舌，大家一定以为她有病。林慧怎么还不来，有她坐在对面，最差也能挡住一些关注的目光，让自己不那么顾忌地大快朵颐。鸭舌姿态各异地躺在碟子上，嘲笑程嘉悦的胆小懦弱。一瞬间的心悸，她忽然想起被林其桦发现自己抽烟的事，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这么没出息，甚至哭了。
高三的数学课，是人生不可多得的磨难，程嘉悦懒得历练。上课铃还没打响，袖子里就揣了一包万宝路跑到食堂天台，准备兴奋一下自己松动的神经，为下一堂快乐的语文课做准备。刚点火，就听到上天台的脚步声，是谁呢？明明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开会，说不定是林慧那个混蛋要吓自己，程嘉悦蠢到没有把烟藏起来，而是叼在嘴里保持傻兮兮的点火姿势，直到林其桦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像忽然天黑了，程嘉悦开始掉眼泪。
林其桦没说话，也不再看她，开始掉头下楼梯。程嘉悦那会儿只能听到空气里回荡的“咚咚”的下楼梯的声音，心想再哭一会儿，说不定他会掉头来教育自己一会儿，但是他没有。程嘉悦觉得，大概自己前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从不妥协从不低头。所以今生投胎，变成一个胆小如鼠的女魔头，学会作恶学会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