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的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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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悦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火锅已经冒泡，她看到有些褪色的辣椒粗粒翻滚在汤水中，时缓时急，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
林慧说八点准时到，现在已经八点半。她一向守时，就连高中时候程嘉悦逃掉晚自习出来抽烟，烟不够抽了打电话给林慧，她也能准时送到。程嘉悦很长一段时间想和林慧一起生活，能被人照顾总是好的，程嘉悦总是这样想。
她拿起筷子，涮了一块毛肚，十五秒，应该可以吃了。程嘉悦讨厌微博上“吃火锅不吃毛肚就等于没吃”的说法，因为她爸爸也喜欢这样对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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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悦，你数学试卷的计算题不做就等于没考数学，总分才十二分，你们班除了缺考的人就你最差了。”她记得很清楚，父亲的脸色不是那种隔壁邻居家小孩描述他妈妈看到自己不及格试卷时的恨铁不成钢，而是不屑。父亲似乎羞耻于批评她的蠢笨无能，像是勉强承认自己的一个不小心的错误，不甘又有一点很快能释怀的意味。程嘉悦很快学会了这种脸色，但很少对别人，大多自己演给镜子看，少部分用来给自己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刻来一记白眼。
听说爸爸初中时候数学成绩很好，但是中考的时候发挥失常，爷爷不大愿意花钱让他上重点中学，也不愿意上普通的中学，中专成了最好的选择。他做过厨师，开了自己的饭店。然后不情不愿地和做小学老师的程嘉悦的妈妈结婚，不惊不喜地有了程嘉悦。
那句话是爸爸放弃开饭店，准备到货轮上给人当厨师的前一晚对程嘉悦说的。程嘉悦一晚上都没睡着，在担心自己下次如果考得更差该怎么办，毕竟自己考数学的时候偷偷看了书桌里的公式小册子。程嘉悦很小心地数着羊，她很害怕爸爸那种不屑的目光，她希望自己快快睡着，快快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