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思(Mindless:float in and out)(7)
直至偶然的一次跌倒赋予了我第二生存意义,并且直接导致了肉体与精神的双重腐坏。被猛地一推的瞬间我没控制好重心,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尖锐的沙砾划破了右膝,涌出了黑色的血。黑色的血!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原因,先抓住机会夸张地大声呻吟起来,引起了一圈人的围观。“血怎么会是黑色的?”“这太奇特了!”“你有什么感觉?”引起人群关注的满足感将我紧紧包裹,我在膨胀的暑气中飘浮升天,痛感反倒无关紧要了。他们围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于是露出痛苦而狰狞的神色来,回应他们的期盼。“能让我凑近看看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包扎?”对此时纷拥而来的罕见的善意,我并不感到意外。一来是出于对新事物的好奇,二来可以给寡淡乏味的生活添些乐趣,三来也算是个新奇的故事,讲给亲朋好友听或许还能引起轰动,何不谋个新鲜?
那一日我成为了人群的焦点,一切闲谈都以“黑血”为中心展开。这是何等的殊荣!我似乎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接受人们谦恭尊敬的采访,对着镜头夸张地表演。我绘声绘色地描述流血的经过,将当时的心理活动反复斟酌推敲,构筑引人入胜的惊世大作。人们争先恐后的簇拥与接连不断的询问几乎使我飘飘欲仙。
一时的辉煌过去后,我找人制了一柄短刀备在身边。每当我被人轻视或感到空虚时,只要在膝盖上划道口子,黑色的血总能惊动一些人,从而为我赢来关注。但我隐约发现人群的热情与好奇正在迅速消退,“黑血”的吸引力越来越弱,甚至成为了司空见惯的小事。相应的,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步伐越来越迟缓,旧伤越来越疼痛。——我终于感到不妙,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次前所未有的高烧点燃了一切隐患,揭穿了所有假象。我病倒了,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只能虚弱地向来往行人呼救。无人回应:人们只是各走各的路,连看我一眼的意愿都没有。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求得一点点帮助而把短刀向着膝盖狠狠地刺去。刀锋直捅到骨骼,黑血喷涌而出,渲染出一片可怜可怖的景象。可我得到的,是人群的讥笑和冷眼……“又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演出辛苦啦~”“真无聊,别管他了,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