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雪「十六」(5)
无奈造化弄人,身不由己。
那姑娘说得对,这么多年,他的确没为九郎做过什么——他不过是仗着九郎宠他,才越发的心安理得,有恃无恐。
“九郎,九郎,”云雷喃喃自语着,“是不是我离开,你就能好过一点。”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心爱之人的拖累,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市井戏子和在朝为官,本就是殊途陌路。情比金坚如何,海誓山盟又如何,终是敌不过世俗的眼光。
云雷流干了眼泪,扶着梳妆台慢慢站了起来,手不小心压到了那张请柬。他拿起请柬,缓缓地打开,手指抚上新郎的名字,眼神格外温柔。
“九郎,或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九郎,我爱你。”
“祝你幸福。”
喉头突然一阵腥甜,云雷咳嗽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这张大红的纸上,盖住了新郎的名字。大朵大朵的血迹,像极了娇艳怒放的牡丹。
三天过后,九郎从家里偷溜出来,直奔庆德楼。
“呦,这不是杨公子嘛,您最近在忙什么呀,可是好久都没来听戏啦。”门口的小伙计热情地和九郎打着招呼。
“辫儿……张老板呢?”九郎一把抓住小伙计的袖子,着急地问。
“张老板?张老板已经走了啊,您不知道吗?”小伙计看着他,满脸惊奇。
“走了?”九郎心里一紧,瞬间觉得天塌地陷,他愣了几秒,拼命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走了差不多三天了吧。”小伙计翻了翻眼皮心算了一下,“去哪儿不知道,他没说。”
九郎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他听不到周围车水马龙的喧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应该去庆德楼呀,辫儿就在那里等着他,好多天不见了不知道辫儿想没想自己。听说城东新开了一家烤鸭店,他想带辫儿去尝一尝味道如何。今天庆德楼的板牌写错了,《锁麟囊》上面应该写“张云雷”三个字,而不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他还没见过辫儿戴上点翠头面的样子,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辫儿说,他……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胡同里,身后突然传来了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清脆悠长,飘飘荡荡。
九郎惊得一回头,只见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扛着满满一架子的糖葫芦,一边吆喝着一边向他走来。
他恍然间像是回到了那个春天,一个留着长生辫儿的瘦小背影,扛着红艳艳的糖葫芦,走过灰墙青瓦的胡同。九郎打开门叫住了他,他转过身冲九郎盈盈地笑,仿佛这一世的春光旖旎,全都悬在眼前人的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