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郁疾者的自白（七）

（七）
试想一下，一个身体很一般的少年，在夏日炎炎下一直走上三十多里，那会有怎样的情况？或许这并不好想，我来告诉你吧。我曾经有过出走的经历，虽然不过一次，也够记一辈子了。那是在暑假里，学校补课的时候，一个炎热的午后。起因很简单，我想回老家。其实我完全可以想办法请假，或者出去拦一辆公共汽车。但那个时候却好像心里有魔障一般，非得要自己跑回去。到老家的距离足有七八十里，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敢的。总之我想我就做了，从校园的某个偏僻的角落，翻墙逃了出去。我从来没翻过墙，也从来不敢翻，这是唯一的一次。翻出去，其实也还是太仓促，身无分文，也没有带水。在这荒郊野外的，竟然也不担心什么。我呢只是想着行走的路线，就不回头地在大马路上走了。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我于是只是低着头，捋着路边往前去。刚开始的一会儿很有自信，似乎没把这当成什么；
然而再一会儿过去就感到口渴了，并且渴意在急速地加剧。这时候在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路旁也没有什么人家。我想寄希望于自然水源，但这附近连条沟都没有。可是渴意却借着炎炎烈日似乎要勒住我的脖子了，我急切地想要找到水。不，不一定是水了，是液体就行！我突然想到初中学过的课文《在沙漠中心》，那里面主人公喝了乙醚。那时我就想了，给我乙醚，我也喝！不过是几十分钟而已，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显出了它的本能，我终于知道，终于真正地明白了水的重要！我这么急着，突然看到路旁有个被谁扔在那儿的啤酒瓶。看上去，里面还有一点酒。也不管脏不脏的了，一口灌下去，仿佛那是救命水。这样感觉好些，再走下去，撑到一个小工厂，用外面的自来水龙头补足了水分。这次续航就长了，虽然走一段会稍稍一停，但竟然一直撑到了收费站。我早已被烈日晒得头昏脑涨，又累又渴，从安全设施不足的高架桥上下来，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渴得又要不撑了。
于是向治安岗亭要水，人家没有多余的杯子，就给我倒了小小的一纸杯。虽然这一点只能是杯水车薪，但我还是很宝贝它，实在太渴了才喝一口。但也还是很快就没有了，我真的已经不撑，走到一个路边小摊前，摇摇晃晃地晕倒了。好心的摊主送我到他们镇上的医院，等我醒了，又联系我的父母。于是就打了大半夜吊瓶，我们家对摊主深表谢意。然后，父母带我回了老家，直到我正式开学。唉，年轻的时候，谁没做过几件荒唐事！渡过了这一遭，我总算是不敢再拿生命开玩笑了。毕竟，我曾与死神靠得那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