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罗锡亚》·北国之春（一）(2)

路易莎耸了耸肩，什么也没有说。
越靠近那道城墙，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就越强，好像是人为地造了一道乌云，黑压压的，直往人的头顶压来。整个视野都好像被那城墙占满，大块的堵在人面前，明明是那样宽阔雄伟，却让人不由生出一种逼仄感。
斑驳的青砖无言地陈说着历史的积蕴，一块块堆垒起来，压在了大地的脊背上。近处来看，青苔和藤蔓类植物巧妙地与城墙融为一体，为枯死的城墙增添了几许灰败的绿——不，要说绿色，也有些太奇怪了，谁知道那是什么颜色，诡异得根本称不上是绿色。还有灰白的墙砖，一点土黄的颜色，长年累月风吹雨打的结果，垣下的污黑中泛起的一丝血红，有些西斜了的太阳胡乱照射在上面的毫不搭调的金辉，乱七八糟的，涂抹在这上面。明明这样的五彩纷呈，远远看来就只是黑，沉重的，厚重的黑，仿佛吞噬了一切的黑，也的确又要吞没些什么的黑。
跟这么座宏伟到可怕的城墙比起来，城外这条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简单护城河，简直就只能算是防御体系的添头，和和平时期供游人观玩的风景，尤其是后一个，对一条护城河来说只能算是一种侮辱。当然，不得不承认，静静的水面，粼粼地反射着金色的光辉，偶尔泛起一丝波澜，一点赤色，是渐渐西斜的太阳的一点微妙的色彩变换，而不是被战火熏染了的涌流之物，和平、娴静、美好，倒是让高大坚毅的城墙多了半分柔情。
虽然是十一月底，北方的太阳要早早地为月神们让出地方，可毕竟离太阳落山还有些时间，在消极怠工前，它还是不介意同世人们分享自己的光和热。大概离城墙还有两哩，经过一段下坡路，在阳光不吝的恩赐下，整个洛佩提亚就毫无顾忌地向远道而来的旅人展露出了自己不加遮掩的伟姿。多么雄奇，多么伟壮，只一道城墙，就让旅人们一叶知秋地窥视到了七港龙头的强盛。这样庞大的工程，可以称得上是人类奇迹了，正象征着人类精神的伟大胜利——
“象征着鲜血与白骨。”阿尔芒像是在向路易莎诉说自己的感受，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前方的道路上一片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各式各样的车辆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流动，越靠近那吞食车马的漩涡就越挤，轴轮的辘辘声、马儿的嘶鸣声、苦力们拉货时的号子声、驴子或骡滑稽的叫声、商队主事们的争吵声、女人的谈笑声和孩子的哭声，激荡着流入城门，流入那高大雄伟的城墙。
见此，路易莎微微地皱起了眉。特尔文当然也会有很多商旅往来，但从来都是一副井井有条的样子，圣座冕下驾临时自不必说，就是逢集赶会，四郊的农民进城时，也顶多会有几处小混乱，从没有人敢把圣城搞成她眼前的这副样子。年轻的女孩儿对洛佩提亚的观感迅速下降，虽然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一幅生机勃勃的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