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作家与白日梦(2)
我们在现实性与游戏间的对比上还要多花一些时间,这是出于另一种考虑。当孩子长大成人不再做游戏时,在经过几十年的劳作之后,当他以严肃的态度面对现实生活时,他或许在某一天会发现,自己再次处于消除了戏剧与现实之间差别的心理情境(mental situation)之中。
作为成年人,他能够回想起童年时代游戏时所怀有的那种认真严肃的态度;如果把今天显然严肃的工作当成童年时代的游戏,他便可以抛却现实生活强加给的过于沉重的负担,从而通过幽默的方式得到大量的快乐。①
①译者注:参阅弗洛伊德的《诙谐及其与潜意识的关系》(1905c)第七章第七节。
由此可见,人们长大后便停止了游戏,同时似乎也放弃了从游戏中所获得的快乐的受益。但是不管是谁,只要他了解人类的心理,他就会知道,对一个人来说,让他放弃自己曾体验过的快乐,那几乎比登天还难。事实上,我们从不放弃任何东西,我们只是用这一样东西去交换另外一样东西。看上去是被抛弃的东西,实际上成了替代物或代用品。同样,孩子长大后停止游戏时,除去和真实事物的联系之外,他什么也没抛弃。替代游戏的是幻想。他在空中建造楼阁,去创造所谓的“白日梦”。我相信大多数人都在他们生活中的某时某刻构造过幻想。这是一个长期以来被忽视的事实,因而,它的重要性也就未被充分地认识到。
观察人们的幻想比观察儿童的游戏困难得多。的确,一个孩子要么独自游戏,要么为做游戏而与其他孩子一起构成一个封闭的精神系统。尽管在大人面前他们可能不做游戏,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从不在大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游戏。与孩子相反,成年人羞于表现自己的幻想,并且对其他人隐瞒自己的幻想。他珍爱自己的幻想恰如对待自己的私有财产那样。通常,他宁愿承认自己的不轨行为和过失,也不愿把自己的幻想向任何人透露。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是他以为只有他才会创造这样的幻想,岂不知在别人那里这种创造也相当普遍。做游戏的人和创造幻想的人表现在行为上的这种差异,是由于两种活动动机的不同所造成的。然而这两种动机却是互相依附的。
孩子的游戏由其愿望所决定:事实上也是他唯一的愿望——这个愿望在他成长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就是希望长大成人。他总是做“已经长大”的游戏,并在游戏中模仿他所知道的成年人的生活方式。他不必掩饰这个愿望。而在成年人那里,情况就不同了。一方面,他知道他不能再继续游戏,不能再继续幻想了,而应该在真实世界中扮演他的角色;另一方面,他意识到把会引起他幻想的那些愿望隐藏起来至关重要。如此一来,他就为那些孩子气的、不被允许的幻想感到羞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