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8)

“只是恰好路过并恰好躺在死者的血泊里而且恰好手里握了一把折刀……？”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这样的事情，不过我的记忆中确实没有杀人之类的印象，所以我不用在意这件事，倒是自己晕倒在这儿一夜未归，得回家吃一些抵制这样频繁昏厥的药才行。
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上午9点，但门外的天空暗得出奇，显然是在蕴酿一场倾盆大雨。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于是我付了折刀的钱并买了一把雨伞和一罐解渴的绿茶，准备步行回家。
不一会儿，厚重的云层便开始随着狂风翻涌，发出沉闷的雷鸣，暗金色的电光在乌云中此起彼伏。我想我得快些走了，于是疾步走出了小卖部，但是一个拖沓的脚步声吸引我停下来并回头看了看——小卖部的售货员和从里屋出来的老板及老板娘正跟在我身后，机械而拖沓地齐步向我靠近，但又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迅速意识到他们并非是在跟着我，而是要到外面去，而我挡住了他们的路。我立即为他们让路，而他们没有携带任何雨具地站到了门前没有车辆和行人的公路中央。
即使我提醒他们带把伞之类的，他们也是不会回应我的吧……况且随着雨的临近，所有楼房里尸体们都纷纷走出了他们安全舒适的家，站到尽可能空旷、没有遮挡物的地上，仿佛等待着雨的来临。
藏在云层里的电光也终于伸出了它们的獠牙，枝形的闪电仿佛天空的裂缝一般蔓延，然后雷声大作，再也无法承受水重量的云滴滴答答地向地面上倾泄雨点，但没多久它就失去了理智，以沛然无可抵御之势疯狂地坠下，冲刷建筑、草木、以及那些早就准备好迎接它们的尸体。他们像枯树一样立在雨下，纵使风狂雨骤也没有移动半分。
虽然我很想回去把这一身血给洗干净，但是雨大得不能用伞来遮挡，而且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尸体们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想要通过简直难如登天。因此我只好找了一个避雨处等那些尸体和天上的云层散去。
我躲在一处别墅的门廊里，它引以为傲的主人和值得信赖的看守们正在花园里狼狈地淋雨。这是一栋漂亮精致的别墅，沿着门廊种着许多鸢尾花和白蔷薇，它们的香味和“花”的香味交织在一起，在大雨中缓缓地浮动着。
雨声和清淡的花香让我在一棵梧桐树旁的长椅上靠着睡着了，我梦到了我的女邻居。我梦到她还活着的时候，穿着她喜欢的白裙子站在我家门口笑着邀请我和她一起出游，阳光像金色的面纱一样散在她真诚美丽的笑靥上，让她仿佛笼罩了一层天使赠与的圣光。我踏出门想要抓住她的纤细白皙的手，但在我触及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裂开了，血沿着缝隙溢了出来，然后是花，她最喜欢的鸢尾和白蔷薇伸出了她的脑袋，旋即占据了她头本应该存在的位置，鲜血染红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