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央（七）

她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从父亲握住她的手教她写字射箭，到闵玧其落笔为她画下一树红梅。再后来时间流逝，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
再醒来，她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赢了这一场游戏，她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又或许，这局游戏从一开始，大家本就是命定的输家。
“你醒了。”金泰亨坐在床边，声音里透露着掩盖不住的疲惫。
栖迟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金泰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着声音：“父皇赦免了所有幸存的苏氏，恢复了你未央公主的身份……不……是摄政王妃……”
栖迟依旧是愣愣的样子，隔了好久，才喃喃出口：“泰亨，孩子是不是没了。”
金泰亨的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他挤出一个笑脸来，手掌摩挲着她的额头：“没关系的，你才几岁，孩子会有很多很多的。”
她的喉间动了动，鼻尖酸了起来，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转过了身。
即使是自己一早便知道的结局，此刻依旧是心痛的。闵玧其想用这个孩子困住自己，在她做出选择的时候，便同他再没有了可能。
天下人这道沟壑横在他们之间，自此山南水北。
百姓终是因为她遭了莫须有的池鱼之殃。
近盛夏，城外堆积了太多的尸体，终于是在京城外郊爆发了一场瘟疫。
在这样的恐慌中，只有寥寥几个人还能为苏氏的沉冤得雪吁出一口气，更多的百姓生灵涂炭为保性命尚来不及。
对于每一个角落来说，这不是一场拯救……而是突如其来的浩劫。
闵玧其早早派了小久来接栖迟回府，只是金泰亨拿着她身子未好为借口，硬生生脱了半个月。
栖迟在这八王府倒乐得自在，日日听曲享乐，也没人敢来叨扰她——一个敢于逼宫的女人，谁又有这胆子？
倒是她日日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去喝临云阁的醉仙酿，便是在玲珑台看花魁头牌跳舞。
谁知哪一日竟一头撞上了闵玧其。
他一把把她从二楼的雅座里拉出来，一路拎到了摄政王府。
栖迟脸颊上是布满醉意的粉红，她笑得花枝乱颤：“怎的。想起来管你的王妃了？”
“你真的很过分。”闵玧其虽是日常扳着一张脸的，却也难得这么阴沉的样子，他带着盯穿她的气势看了她好久，终于是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袍子扯下来包住她。
“他同我是一类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栖迟任他摆布，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我同他说了今日回去跟他喝他的春秋供越，不同你聊了。”说着，摆摆手，摇摇晃晃得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