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北望祁山（下）(3)

李庭闲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贾归在说完这话以后，却流下了泪。
“我也想，回到九年前啊……那时我们住在自己的小屋里，她给我折了一支池塘里新开的荷花，我给她吹那曲《白首辞》，我来帝都前的一夜，隔岸祭神时放了烟花，我们坐在河岸上看了一夜——”
“可那终究，那终究……”
敌不过时间。
或者说，敌不过人心易变。李庭闲再也无话可说了，他恨，却不恨眼前这个书生，他恨这个世道，恨这该死的权利倾轧，恨这个帝都！
“我告辞了。”不待贾归从悲伤中缓过来，李庭闲愤然出门，有那么一刻，他想拔剑，如果可以，他要斩乱这天地！
这无情的帝都，竟真留不下一份用十几年等待换来的感情？
可他走出不过数十步，又愕然停住了。
“你也在这里？”
“嗯，用你给我的名牌。”她答道。
芜茗正在庭院里，看得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件绯红轻纱金线裙，外面披着一件朱红薄纱飘衣，缠着鹅黄软绒腰带，一双荷花纹绣鞋衬得她脚小巧玲珑，嘴唇刚抹了丹红妆蜜，脸上也扑了闺秀阁新出的腮红。她那么亭亭立着，撑着一把竹骨柳色伞，很是——绝艳撩人。只有头发打理得比较简单，仍是普普通通插了那根紫玉簪。
李庭闲看得走不动路了，他从不知道，芜茗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见李庭闲直直盯着自己，芜茗也低下了头：“自从和贾郎新婚那一夜后，便再也没这么仔细打扮过了，今早临时化出的妆，肯定入不了你的法眼吧……”
“不……你，很美。”李庭闲直截了当道，“不过，你是来……”
忽然，李庭闲想起，芜茗虽离书房有点距离，但她也是七杀之一，如果她早就站在这里了，那么刚才书房里的那一席话……
芜茗抬起了头，冲着李庭闲微笑了笑：“我来给他递休书的。”
“我要休了他。”
李庭闲一愣：“刚才那些话……你听见了？”
“听见了。”
“你想得跟他一样？”
芜茗渐渐收了笑，道：“不太一样，我就是觉得……他娶了永乐公主，的确比娶我要好得多，而且，永乐对他也是真心的。”
永乐是真心的，那你呢！李庭闲想吼。但看着这么一个释然的她，自己却有点吼不出。
“要借伞用用吗？”芜茗问，从她的脸上，他看不出悲喜。
“不了吧……我现在很想杀人，淋淋雨，可能会冷静点。”
从李庭闲练剑的第一天，师祖便教导他要心静如水，革除恶念，可此刻，李庭闲却被杀意浸满了全身，他已经在想象中对贾归施出了全套的扶摇剑法，剑剑穿心。他甚至在享受这股杀意。可看到芜茗那止水双瞳，李庭闲又觉得那杀意是一种无谓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