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捕风号(6)

五岁的安心认识了牧谣。
安心在家里上完一天的学前课，因为算错了不少的题，被严厉地惩罚了，大颗大颗黄豆般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委屈地站在窗户边，一个人用手抹着眼泪，抹得眼睛痛痛的。
这时候，一双柔嫩的小手从窗缝里伸了进来，攥着一张洁白的手绢，捏着一枝米黄的桂子。“擦擦吧，这个也送你，我最喜欢桂花了。”安心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小女孩，卷卷的头发，如同法国洋娃娃一样可爱，桂香暖暖地，是她从未闻过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你别哭了哦，我叫牧谣，我刚刚住到这院子里，以后我陪你，一起玩吧，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九岁的安心离开了牧谣。
“你为什么要走？”牧谣噙着泪，“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要一直做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学，一起玩，还有我们的梦想，我要努力成为大画家，而你是大作家，要一起等到实现的那天啊！”安心垂着头，该怎么说家里的事呢？她就像一只无力的兔子一样，灰灰地逃走了。
几月后收到牧谣的信：“对不起，安心，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这样才......对不起，没有在你最难受的时候陪着你......”
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背叛感让她不敢再与牧谣畅谈，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自在地和她见面，和她一起画画，见证牧谣成为大画家的那天。安心随意回复了几句：“我很好，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来自牧谣的信每周准时送来，直至有一天——安心不安地等待着的那天，她不知道再也等不来信的那天。
安心的记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被关押起来的吧？
（九）
安心从嘴里轻轻地喊起这个名字：“牧谣。”身后的女孩一怔。
“你还是看到了吗......关于我们的回忆？”身后的女孩半个身子都透明了，“对不起，我真自私，偷偷藏起了你的记忆。其实我早就死了。”
她颤抖着说，声音如同丝线一般微弱：“我不想你被那些悲伤的记忆缠绕，想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无忧地开始新生活，也想你不知道我死了，不知道我来过......所以我自愿化作了一股风，带走了你所有的悲伤记忆，以及关于我的记忆......可是我......没有想到你还是寻来了，你失去了这些记忆比拥有它们更难受......也许，拥有这些成长的痛苦对一个人来说，是不可剥夺的吧。对不起，我始终没能带走你的悲伤......再见了。”
“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牧谣。”安心望着空中那股轻盈而调皮的金色的风，继而紧闭着眼，心里的感觉，像打翻了一罐气泡水，在阳光下沸腾似地蒸发着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