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苍真 | 第四章 歧路

山谷里吹来的风带着很浓的血腥气，惨叫的乌鸦，以及天空中时不时被乌云遮住的煞白的镰刀月，都让这战后的战场显得肃杀而诡异。
苍真路过正在打扫战场的兵士们，不仅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带着愁容。他们向一具具战死的朝廷军遗体合十致意，然后再两个人一组，将遗体搬运到一旁。黑夜虽然已尽力将一切惨烈的颜色减淡，但苍真仍然能看清，山坡上已摆放了数以百计着红甲的士兵遗体。
一瞬间，苍真忽然感受到了与之前旁观战场时完全不一样的心情。那是一种喧嚣后的情绪，就像是社祭后人群散去的祠堂，烧荒后荒芜苍凉的原野，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在苍真心中蔓延开来。
她弄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明明好不容易赢得了战斗，却一点没有开心的感觉。她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看见了飞鸟，她也许这一晚都不会说一句话。
飞鸟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崖边，风把他的袍子吹起，颇有些孤绝之感。身边的卫官在一旁替他举着火把，那清瘦的侧脸剪影让苍真感觉，他很孤独。
她不知道飞鸟并没有参加这场战斗，以为是他刚巡查战场回来，于是调整好情绪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恭喜他带着大家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他只是瞥了一眼苍真，浮起一丝苦笑，朝她招手：“苍真，过来，站到我这里来。”
苍真不明所以，但站到他身边的一瞬间，她立刻就被眼前的惨烈震住。
目所能及之处尽是尸体，山间的石头、野草全都浸泡在血中，从山上望下去，仿佛身处地狱般。
苍真惊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忽然感觉飞鸟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
“苍真，这就是我们所谓的胜利，”飞鸟叹了口气，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是看到这些，我真的高兴不起来。”
“对于他们，比起横尸千里，流血漂橹，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名声与前程吧……”
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无尽的悲伤，让苍真忍不住泪眼婆娑。一想到这场战斗的主意是来自于自己，苍真甚至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抱歉，这种时候说出这么扫兴的话。”飞鸟背过身去，胡乱抹了几下脸。原来他也哭了。
苍真正要开口安慰，忽然听见纯友的大嗓门越来越近，“啊呀，原来将军在这里啊。”
纯友此时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一点也没注意到面前二人的异样。他兴冲冲朝飞鸟行礼：“恭喜将军！”
飞鸟语气淡淡地，“何喜之有？”
“经此一役，飞鸟军必定闻名天下，名声大噪，在下是贺将军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