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送秋雁(2)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大君的声音疲惫而遥远，仿佛是历经千山的游子倒在回家路上时那最后的叹息。
大合萨静静站在大军的前面，米粒般的灯光将熄未熄，偶尔回光返照似得跳动一下，将大君和大合萨的身影投射在地上，狰狞而张狂。
“可是这么多的人都想着要活下去啊…”大君盯着手握的长刀，寂冷的刀光里蕴含着无限的悲意，“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冬天会是有多么的漫长，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还有整个青阳的人都能够活下去罢了。”
“大合萨，整个部落里数你知道的最多，可是你还记得吗？我被老大君捡回来的情景…”
“还记得，这些旧事，越是将死之人越是记得清楚。”大合萨终于开口了，岁月在他的脸上刻出数不清的痕迹，就连他的声音也充满了饱经沧桑后的悲切“那还是三十年多前的事了，也是一年的冬天，也是这样的饥荒，就连大雪都是一样的。”
“是啊，连大雪都是一样的。”大君喃喃道。
“部落里没有吃的，死的人越来越多，青野部的大君和我们的老大君一起出去围猎，本来想给大家带点东西回来，结果却只带回来一个瘦弱的几岁大的小孩，大家都很失望。”
“是么？这点我倒是没注意到。”大君笑了，苦意却渐渐浓烈，“可是，你知道我一个半大的孩子，是怎么到部落外面去的么？”
大合萨身影佝偻，摇了摇头。
大君将长刀平放在自己的膝上，森冷的刀身不带一点温暖，但他毫不在意，眼角低垂“我是随我母亲去雪地里送死的。”
“送死？”大合萨明白过来，在那个没有食物的冬天，死了或许比活着更为幸福，至少他们不会为活下来而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苦苦挣扎。
“是啊，送死。”大君陷入了长久的回忆，“草原上的家都是男人顶着，一旦家里的男人死了，天，也就垮了。”
“那年冬天，我的父亲在一次围猎中被野兽咬掉了一只手，没过多久就死了。母亲本来是贵族的女儿，是跟随父亲私逃出来的，父亲一走，整个家就只剩下我和她了。可是，那年的冬天那样的冷，我抱着她感受不到半点暖意。没有东西吃，人都变成了禽兽，到处都在死人，有些人是饿死的，可更多的人是被冻死的。”
“大合萨，你很少出帐篷，你可能不知道，昨天还好好活着，能说能跳的人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从此再也没有出现；看着像活着的在休息的人，可你一碰他，却会发现他的身体早已经僵硬而冰冷，在昨天夜里就被冻死了。死人也就那样的放着，大家都不管，每个人活得空洞而麻木，我甚至不敢交朋友，不敢同人说话，害怕看见对方那种看死人一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