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送秋雁——第一章

第一章    梦灭
天元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夜，青野部
这是个难得的安静的一天，呼啸悲鸣的北风一改往日的残酷，变得柔和了几分，一直厚重的云层也略略散开来，透过云层甚至能看见一点点的阳光，可这样稀薄的阳光，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是没有用的，温度还没聚集起来，一阵风刮过，也就不在了。
长风也没能像这好天气一样开心起来，他在帐篷的门口呆坐了一整天，瘦小的身子在微亮的雪光中显得单薄而弱小，风吹的他的衣袖飘摆，姆妈多西怕他在风中坐太久染上风寒，想叫他进屋，可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开口。
在帐篷的门口，能够看见部落的最外围，那是平民们居住的地方，那里的帐篷又矮又小，往往是不同的碎料拼凑起来的，四周都是破洞，在狂烈的寒风中犹如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濒临破灭。大堆大堆的饥民也像长风一样静坐在低矮的门口，目光呆滞，只有偶尔转一轮的眼珠还能证明他们还活着。
多西知道世子在想些什么，世子是个藏不住事的孩子，他是在看这些饥民，因为世子的眼神总是看向那些不再有动静的帐篷，嘴角珉的紧紧的，脸上那样深沉的悲切，让人看了就心疼。可是世子偏偏又是个倔强的孩子，从不对自己说什么，这让多西更加难过，这个冬天以来，她早已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亡，担心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长久呢？
天色渐晚，东风又起，吹得帐篷上五彩的风幡张牙舞爪的摆动，好似无声的嘲笑。云层又堆在了一起，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开。
长风放下挡风的毛毯，屋子里的多西将锅里热好的饭递给他，说是饭其实是熬得极薄的稀粥，不多的米粒沉在碗底，沿着碗轻轻晃动。
长风突然抬起头来，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姆妈，东西……东西是不是再也不够吃了？”
多西抖了抖嘴，本想大声反驳好让世子不这么的担心，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她实在不忍心骗他，骗这个总为他人担心的孩子。
长风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推回了多西递过来的碗“你分一半给云玛吧，云玛比我小，又是女孩子，应该多吃点的。”
云玛是多西收养的弃女，才六岁大，比世子还小几岁，平时却最喜欢到长风的帐篷里来玩，跟在长风的背后跑，一边跑还一边“哥哥！哥哥！”的乱叫，小小的脸上总是灿烂的无忧无虑的笑。有些时候跑累了，还会一屁股坐在地上装哭，伊伊哇哇的好像特别伤心。长风每次都会停下来看她，她就又噗嗤的笑出声来，眼睛弯成一轮月牙，抓着长风的衣角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