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酒(6)
8
走到王家门口的时候酒席刚散,杯盘狼藉,虞小白和王家小姐站在一起逗弄着孩子,一身红裙,粉面高髻,好像是从刚刚的画上走下来的一样。
“咦,你是……”
“是我,三爷以前的小徒弟。”
她掩嘴笑了,“呀,都这么高了,你爹娘才出门没多久,现在去还赶得上。”声音清脆如铃,眼睛里却好像有泪光。
我道过谢走了。果真不久就看到了步履缓慢的爹娘。
“娘,虞小白孩子没了之后,三爷再也没跟她见过面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没什么印象,说起来,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他俩应该是一对呢。诶对了,今天三爷好像也没来,真是奇怪……”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9
年假的最后几天下了场大雪,整个镇子都罩在白茫茫的套子里。
我没能按时回学校,倒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虞小白自杀了。
她知道自杀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所以没在王家自杀,而是跑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树林,用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了。
听说她那天很美,化了淡妆,穿着刚嫁到这边来时最爱穿的那套白绸衫裤,那是夏装,也不知道冷不冷。
大家都猜是她没了孩子之后便没了指望,等到王家大小姐嫁了个好人家,又生了孩子有了依靠,觉得生已然是再无可恋的,就去寻死了。
这样的说法颇有几分道理。以至于大家都争先恐后携老扶幼地去看她的死,再唏嘘着叹一句“命啊”,像是一个仪式。
我没有去,我怕那画面似曾相识。
白衣白裤,白绸绕身,白雪茫茫。
而我也终于想起来那满身血渍的虞小白,正是那天虞小白刚有了孩子,我回师傅家之后师傅压在桌下的那张。
我忽地想起师傅当初自言自语的那句:“到底是我画了命数,还是我画的就是命数。”觉得周身冰冷。
他的那些画,联系着这么多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指示了一件事。
这件事让我三伏天里想起来都觉得彻骨生寒。
我想,师傅说不画人,大概只是不在人前画人吧。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画的事情,都会随后在现实中发生,与画里的如出一辙。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师傅。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是师傅画的人事会成真,还是师傅可以预见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将它们画了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