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酒(2)
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听到他说:“到底是我画了命数,还是我画的就是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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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师傅为什么会到这来,就有不少传言了——
有人说师傅年轻不学好,交了些三朋四友,到处风流浪荡,被秦父赶出家门;也有人说师傅喜欢画画不愿接手家里的生意,跟家里有了矛盾,便负气离家;还有一种说法,说师傅是为了王家新娶的姨太太到这来的。
王家新娶的姨太太姓虞,是年前王老爷出去进货,在秦淮河万花堂花六百块钱买回来的。
虞姨太太生得小巧,一点都不像这边的女人们。当她们在河边抡着浑圆的胳膊涨红了脸浆洗衣物时,虞小白常常穿着一件合身的白绸衫子,手里拿一把生丝白团扇,睁大了眼睛站在边上看着。
她从风月场所出来,倒是没有半点风尘气,反倒像未出阁的少女。
听说她叫虞小白,倒是颇符合她的性子。
王家和师傅家在白马湖的两岸,隔着湖能互相望见,走起来却要沿湖绕上好大一圈。虞小白每天吃完晚饭就出来散步。走远了走到这边来,师傅便出门陪她走一阵。
这个时候我随便跑去哪里都是没问题的。我最喜欢跑去老酒头家。
老酒头扬扬手里的玩物:“今个儿有空来,王家的姨太太又找三爷了?”
我点点头,老酒头又笑了:“郎才女貌,可惜了虞小白,这样的人,这样的命。”
“你怎么也觉得我师傅和虞太太是一对儿。”
“你觉得虞小白是什么?”
老酒头给我讲过人是庄稼草木的几句疯话,虽然疯,但我觉得有趣得很,便常常顺着他的话说。
我知道老酒头指的是这个,便回道:“我觉得,应该是牡丹吧。”
我眯起眼睛,我记得她的生丝团扇上好像就画着一丛白牡丹,花朵很大,开得很盛,好看的紧。
老酒头没有说话,像是默认。
“那你说,师傅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啊,我猜他们在南京就应该认识。”
老酒头放下手中的东西,掏出一根烟。火星子明明灭灭,沉默半晌,幽幽吐出一口烟。
我在老酒头家一直玩到夜色深沉,正准备回去,门外咋咋呼呼跑来一个男人。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笑着说:“来,红蛋沾点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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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睛一看,这人正是王家的门房。
老酒头起身笑着接过来:“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