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空海x白居易】天人五衰(一)
是春。
严冬的影子还没有完全从长安这片大地上退去,但在冬日的角落里,已经有春天的枝丫悄无声息的穿透积雪,回升的温度将地面的积雪融化成一块块温润的冰晶。
阑槛内,是倭国僧人空海与大唐诗人白居易相对而坐。
白居易穿着一件棉布材质的中衣,领口随意的敞开着,露出形状姣好的锁骨,最外面搭了一件丝绸长袍。长袍的主人席地而坐,盘腿屈膝,手上捏着一支毛笔,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凌乱的稿纸。
稿纸的旁边放着两只酒盏,酒盏中的清冽液体随着微风而轻轻晃动着。
“春风,春风——”诗人的口中念念有词道,“春风发散,嗯,不对,春风发动——”
空海此时还滴酒未沾,却好像已经醉了。
白居易的身形映入眼底,凌乱蓬松的长发下,是他清瘦白皙的脖颈,方才他喝下的一滴酒液正顺着下巴的轮廓滴落在锁骨上。空海的眼睛紧追着那滴酒液,注视着它缓缓下滑,爱抚着诗人纤细的皮肤,直到钻进他的领口,一溜烟的不见了。
空海感到喉头发紧,一股炙热从他的胸口向下游走而去。
而这炙热,空海丝毫不感到陌生。在他心中,“白乐天”三个字与那动情的炙热联系在一起,已经有许多时日了。
入青龙寺第一日,惠果与他在庭前对坐。彼时还是长安最热的夏日,太阳在头顶炙热的烘烤着大地,僧袍穿在身上就显得格外的拖沓。
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在衣袍上,晕染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空海,于你而言,何为‘密宗’呢?”惠果问道。
空海思索片刻,答道:“您的幻术为密。”
“哦?”
“毛笔的制作方法,还有纸的滤法、大唐诗词歌赋的韵律,河水堵拦法,还有妖猫贵妃之事。对我而言,包括这些事在内的所有事,都为密法。”空海垂下眼帘说道。
“原来如此,那些就是你的‘一乘’。”
“是的。”
一乘,是佛教用语,谓引导教化一切众生成佛的唯一方法或途径。在日本时,空海就读过许多与密宗有关的经书,可经书并不能解答空海那日益膨胀成野心般的求知欲。
玄奘西行所取回的经本之一《菩萨戒本》中说:“光明金刚宝戒,是一切佛本源,一切菩萨本源,佛性种子。”
然而,什么是“佛”,什么是“菩萨”,什么是“佛性”,经书中通通没有提过。空海固然有满腹才华,依然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间辗转反侧。
长久以来,空海在这思索中被打磨成一块圆润的玉石,任谁看去都是好整以暇、从容自若的模样。可只有空海自己知道,在玉石的深处,那蓬勃成长的野心与热情似火的欲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侵占着他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