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空白】天人五衰（八）

白居易是被天空中的一道春雷所惊醒的。
醒来时，浑身被冷汗浸湿，被褥发冷，神智也昏沉。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入眠、如何睡着的，只记得屋外的雨点延绵不断的敲打在屋脊上，犹如书写绝望的琴曲。
雨仍然没有停，在这不知几更天的深夜里，天空阴暗得不见星月，如同浓郁的墨汁氤氲在天际。然后突然之间，一道闪电横劈了下来，惨白的亮光照亮了屋子。
屋外，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木门被推开，那人侧身走进了屋内。僧袍被雨水淋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水滴从袍角低落，沾湿了鞋面。
“谁让你进来的？”诗人一股脑从床上翻身而起。
“门开着。”空海微微喘息，双颊泛红。
似曾相识的对话，却已物是人非。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诗人转过了身，眼眶因为长时间流泪而红肿，即使在光线昏暗的屋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瞪着来人，一字一顿的强调，“白居易，不见客。”
可是这次的空海，和往常的空海不同。他如同被妖魔附了心神，对白居易的话全然不作理会，径直向前，抓住了诗人的手腕。
白居易哪里想得到这出，被吓了一跳，连反抗都忘记了反抗。手腕被紧紧的握在手心里，顺力一拽，便踉跄跌到了空海的怀里。
“空海！你干什么——”
可是连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嘴唇就被封上了。温暖柔软的唇瓣与冰冷潮湿的唇瓣贴在了一起，白居易打了个寒颤，连心神都变得一起恍惚了起来。
好冷啊。恍惚之中，他想道。胸膛紧贴的这人，从唇齿到身体，如此冰冷的温度，须得历经怎样的严寒？如此冰冷的温度，又需要怎样的炙热才能融化？
白居易攀上了空海的肩膀，手掌中触及到冰冷的寒气。他像豁出去了那般狠命的吻着那冰冷的唇，血腥味开始淡淡的弥漫在唇舌之间，可谁也没有在意，谁也没有停下这个漫长而深邃的亲吻。
直到连呼吸都被剥夺，心跳都被停止，像是过去百年时间般，两个人才缓慢的分开。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剧烈的喘息、心跳声和雨点敲打屋脊的声音蔓延在狭窄的屋里。
“此番……暖些了吗？”
白居易先开了口，低声说道。
空海怔了神，抬起头来，诗人那对星空般的眸子便映入眼帘。
“你究竟淋了多久的雨，身上才冷成这副样子？”
“从胡玉楼往这边出发时，已是戌时了。”空海说道，“马车牛车一概没有，我便一路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