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贺红(4)

昏黄的路灯光时明时暗， 将少年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孤独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这一幕幕贺天都看在眼里，曾经那个他拼命保护的少年，为他敞开心扉的少年，不知何时又穿好一身带刺的外壳，再退回了安全线。
他看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地平线……
莫关山那晚并没有回家，追债的人派了人蹲守在门口，他不想连累任何人，即使有人曾袖手旁观，甚至恶言相向。于是，他抄小道去了蛇立与他常见面的房子。那儿很偏僻，屋内也很简陋，只能勉强住人。
是的，他撒谎了，贺天走后，他便又成了一个人。
就在他走的一年后，蛇立就来找过他。蛇立承诺，不会再找他麻烦，但同时也要求他签一份协议，有时帮一些小忙。后来，莫关山有几次走投无路也曾求助过他，同意了一些“等价交换”，他总不能一直依赖贺天，况且……他该是光芒万丈的。
莫关山蜷在沙发一角，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做了好多的梦，无数的熟悉画面变成碎片，在梦中交织重叠，杂乱。
 ——他梦到了小时候被砸碎的饭店、奋力挣扎的老爸、歇斯底里的老乞丐、被围欧的小巷；他于饭店哭得撕心裂肺，在乞丐手里尝到窒息之味，于小巷跑到肝肠寸断。他听见了街头巷尾的私语、明回张胆地嘲笑；他感受到了无数炙热却刺骨的眼神，带着赤裸的恶意，如芒在背。

困顿，疑惑，不解，那时候小小的他不明白，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心底的疼痛无比真实，他已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听见耳边有蛇立的呢喃：“我们，是一类人。”
他化作困兽伏在地上，身上绕着千斤枷锁，挣扎，嘶吼，悲鸣，他呐喊着——
“不……别说了，别再说了！”
一道白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莫关山的脸上，他猛然惊醒，如刚上岸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想要借此驱赶梦魇，无比珍惜而又虔诚。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恶梦了，久到他觉得的时间早已将一切带走。可惜，没有。
也许他也很想做一番感叹，可是看着满当当的行程，莫关山只能匆匆洗了把脸，又匆匆出了门。
他没有时间痛苦、自怨或自艾，生活总按着他的脖子，推搡着向前走。
他飞奔着，穿过林间小道，越过阵阵清风，身后是渐渐升起的朝阳
那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
风停止在耳边呼啸，他到了店里，扬起头甩了地发上的露珠，飞速换下衣服，便一头扎进了工作，仿佛不看、不听，一切就都能随风远去，飘散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