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夜(3)

浴室的地砖撬开了一块，狰狞的水泥底就露在了外面，那块地砖裂掉了，南希小姐原本打算自己动手去修，但她没有得到那个机会。于是到现在它还是那个样子。麻烦的地方在于，地砖坏掉的话，底下的防水没有保证，万一漏水的话，楼下就要遭殃了。
于是拖过一个还算深的塑料盆垫在了底下，刻意地离远了损坏的位置，把莲蓬头握到手中拉开，然后打开开关。
冰冷的水擦过皮肤，她又一次打起了颤——始终无法习惯的刺寒浸入血肉，不停的抖动，不停的痉挛，失了弹性的弦被强行拉直，再稍微用一点力，就会扯断了。
水温提升花的时间有点长，水流有点小，恰到好处的水流令温水不禁无法完全流经每一寸地方，而且溅起的水花能精准地飞到盆外，而在加温的过程中，盆中已然积满了半盆水。
伊芙蕾张大了口。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自己今天也是这样健忘，应该先放一会水——对着马桶就可以的，但水已经放了不少，没有再多的机会思考。
关水。
将浴液涂在身上，永远弄不均匀，惨白的泡沫和死灰的皮肤在手机屏幕的微光下隐约入目，挂在上面的水滴无法驱散方才后退的寒气，热水一停，它们就再次齐齐扑上。

伊芙蕾蹲下，让自己的下半身能全部浸入在半满的凉水里，快速地又打开了开关。
啪嗒。
这一下抬手太着急了，耷拉在盆边的喷头猛地飞转，水流毫不留情地涌出，直直拍在了脸上，视野一瞬模糊，下意识松开的手失去了喷头的控制权，满耳都是噩梦般的哗啦声。失去平衡的伊芙蕾脚下踩歪，本就狭小脆弱的塑料盆在不堪重负的声中随之翻倒，冰冷的水泼了满身满脸，清脆的响声在这一切混乱的波涛中格外的清晰。
像一个怕水的孩子被怂恿着上了河，弄翻了船。
滑倒的她一头撞在了浴室的墙上，在冷水里绷紧的肌肉瞬间泻了力气，僵硬的躯体靠在了溅满了水的墙上，然后滑下，躺倒在浴室里翻涌的浪潮里，口鼻里是浴液呛人的腻香。
完蛋了。
细小的砂砾和碎石划过光滑的皮肤，冒出去的水把堆积在瓷砖下的东西都冲了出来，当伊芙蕾艰难地对抗着自己的本能反应睁开眼睛，方寸水天间没有一点光芒。
自己肯定把手机一并碰掉了。
手掌在没有着力点的地方来回摸索滑动两下，锋锐的水泥碎粒扎进指甲和手间，总算是勉强撑住了地面，把自己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