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6)

“是的。”她将笑容含蓄在嘴边，对我轻轻颔首。“灰鸦小队的指挥官拉尔恩达。”
“从什么时候？”
“大概比你能想象的还要早。指挥官可能并不知晓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我被异合生物侵染，我看到一个懒懒的男性白发构造体带着你锁定了异合生物的坐标，唤来了空中花园的打击。”她用澄澈的双眼凝视着我。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震撼人心的事情，甚至已令我感到有些麻木。原来……在那个时候她还存在自我意识。尤其令人痛心的是，即使在那种状态下她仍旧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她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笔友，一如她在面对百千观众时一眼认出我并不在其中。
“而你是空中花园名噪一时的作曲家、指挥家、演奏家赛琳娜·芙罗拉。”我挠挠头，有些突兀地补了一句，“看来我们都是名人了。”
作为叙旧的保留节目，我讲述起自己的故事，赛琳娜静静聆听。她的思绪如未经观测的电子的概率云般很快发散到世界各处。她在亚特兰蒂斯的故事处扼腕，在普利亚森林公园的败仗前流泪，听闻人类研发了Ω武器时与我一同欣喜。我的故事很长很长，大部分都是军政相关的内容，与她铭心钻研的艺术之间横贯着隔山的分歧，她却兴致盎然地不断催促、寻根究底，直至皓月中悬，精华欲掩。

“你呢？这两年来，你都经历了什么？”
她用右手的机械无名指卷起云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因为我失忆了很久。”
“失忆？”
“失忆前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侵染我的异合生物被来自空中花园的高能武器毁灭，然后我应该是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苏醒，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知道的第一件事，好像是被谁植入了一个概念，让我知道我成为了一名授格者。”[5]
“授格者！”我本能地向后跳了一步，抬起手臂上的终端，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这里并没有帕弥什病毒存在，不然它早就闪红并用刺耳的蜂鸣声报警了。
“别紧张，我是干净的。其他的授格者好像是携带着病毒行动，但我连携带者都不是。我似乎完全不会受到侵蚀。”她对着我亮起的双眼摇摇头，“抱歉，我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任何细节原理。”
我从瞬间的恐惧和激动中冷静下来。即便只是出于私人感情，我也不可能劝说她回到空中花园接受小白鼠式的研究。于是我问：“然后呢？”
“我在旅途中不断试图回忆自己的名字，还有周围的人和物。终于，我在一条广播新闻里听到了你的名字。我如梦方醒，第一次回想起失忆前的事情。在那之后，记忆就如流水般浮现，我接连想起了艾拉，空中花园，还有我的大撤退的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