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日志（十六）《弃途而登船》(2)

而呈现在我眼前的喷泉与博士所描绘的截然不同。喷泉中的池水已近干涸见底，筑起喷泉的大理石干得快要碎裂开来，原先澄澈的水面上却浮满了枯黄的落叶和暗暗挪动的虫卵，池底沉有些石块和瓦片，但至少这池苦水比咸腥的海水要好得多。
圆月形的拱门中是城市少见的果园，其中的数口水井也是我们重要的取水地，据我抛下石子推测，最深的有二十余丈深。“我警告你，姑娘，别让我再看到你趴在井边看里面的死水。”孩提时，家中的修女常拿着她把柄可怕的木勺给我们当头一击，但兄长常带着我到池塘边观赏水光，借此来弥补我未多见水井的遗憾。
果树经地下水的滋养，长久曝于烈日下也总算结出些果实，与其说是果实，倒不如说是果干，既萎缩有苦涩，有的甚至不及那些未熟的大。
“死城是碎裂的头骨，城门是开合着的唇齿，损坏的城楼是它曾经昂立着的鼻梁，干枯的喷泉是其痛苦哭号时留下的裂痕，飘扬起的红沙为淋漓的鲜血，浸染着白骨至其色如破晓时分……”同行的红袍祭司的话语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对此城的形容恰当而令人胆寒。

夜间，从林中时时传来群鸦的尖利嘶鸣，能在这种无止聒噪中安然入睡的，估计只有死人了。同时我也生怕这些黑色的死神会在我们虚弱至极的时候就像蚕食那些尸体一样夺舍我们的性命。
星光同月辉照耀着喷泉中的水镜，粼粼波光使得水中的污浊黯然无存，似乎从未曾出现过，屋檐上的一只夜莺展翅划向喷泉，它停息在水边，时而俯下头饮水，时而歌咏月光所降下的恩赐。
在与乌鸦的报丧声的相比之下，夜莺的歌声简直是天籁。真羡慕它们，只需努力振翅，即可翱游云空，鸟瞰着世间的各处景观……
“死城又开始低声哭泣，月光试图抚平伤痕，而红沙却将早愈的黑痂再次撕破。”祭司不知何时静悄悄地出现在我身后，一语片刻，城中便扬起红沙，像是洒满了朱砂一般升腾起烟雾。
在蒙蒙浓雾中，唯见的只有皎洁的明月与祭司喉间的暗红宝石，她绯红的长袍与红沙相融嵌合，红里透金的瞳孔似两池橙焰在漆夜中燃烧，而那颗亮眼的红宝石则如凝血在隐隐发红，其中的红光似有生命一般随心跳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