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4)

但这一切在谢尔娜塔看来不过是酒后的谈资罢了。日耳曼人总是对地底抱有过剩的想象力，他们坚信在黑暗深厚的土壤下不仅埋藏着珍贵的宝石与丰富的矿物，隐秘的妖精与徘徊的幽灵也会藏身于洞窟之内。人们乐意谈论这些，甚至希望存在这些。确实，牲畜们最近变得有些躁狂，狗尤其严重，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巨大的钻机声彻夜不停，连人都无法安稳入眠，更不要说牲畜了。而所谓的“地下的奇怪响声”难道不是因为地下水吗？谢尔娜塔连做梦的时候都可以听到地下水被抽吸的沉闷响声，有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在一条船上。而其他各种各样的无稽之谈更是多如牛毛，谢尔娜塔已经懒得理会了。
可在那一天后，谢尔娜塔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西门音像店出来后，她第一次注意到小镇的天空竟是如此昏暗，在厚厚的云层下，所有物体都显得阴郁扭曲。一阵微风吹过，谢尔娜塔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之后的几天里，谢尔娜塔开始对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她觉得空气中始终充斥着一股腥臭味，而她家附近这种臭味尤其浓烈。但当她去询问朋友们时，他们总会一脸好笑地望着她：

“亲爱的谢尔娜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矿工有多脏。而不巧的是，他们恰恰住在你的旅馆里。那么，到底哪里会有味道呢？”
“不是的，那种味道更像是生肉腐烂了一样。” 谢尔娜塔有点生气。
结果他们笑得更欢了。
还有狂躁的牲畜。就在周日，一条宾莎犬对着她吠了一整天。在她经过的时候，马儿们也变得焦躁不安，一匹受了惊的汉诺威马甚至伤到了她的胳膊，但好在马主人及时控制住了场面，她只是擦破了点皮。那名拜罗伊特市的养马人友善地支付了医药费，但同时他也是万分不解：
“它以前从来不这样……真的，谁都知道汉诺威马是最老实稳重的。”
最最糟糕的是谢尔娜塔感觉被跟踪了。在白天的时候还好，但等到了晚上，谢尔娜塔总是能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着她，那种不带感情的恶意让她如坠冰窖。而每每当她拿上猎枪冲出家门时，只有摇晃的树影和静寂的月光在回应她的可笑举动。
黑暗中潜藏着什么。这一点令谢尔娜塔几乎崩溃。一连几个晚上，谢尔娜塔都深深陷入恐惧的折磨中。一点闪动的黑影、不知何处的风声，甚至只是一个稍微大点的喷嚏都有可能让她担惊受怕。谢尔娜塔甚至觉得在那地下水被抽吸的沉闷响声中混杂着一种恶心的低语。日夜的折磨令她以一种可怖的速度消瘦下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胳膊上的伤口也迟迟不好，炎症令她头脑日渐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