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策-他的一生(2)

“我们没时间去收尸。”
起初他以为是收尸没时间，后来发现其实哭也没时间。
几年间张秦一直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坚韧地活着，活着经历战乱带来的苦。
渐渐地，他的身体张开了，臂膀变得有力。只是心还没张开，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也会落泪。
将那些属于战友或者敌人的物资收进袋子，这是阿让做了无数次的事情。
但当他看到从甲片下露出的家书一角时他还是鼻子发酸。原来阿金的家书没有寄出去啊，他如此想着将那张被血浸透的薄纸收进怀里。
“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带到的。”
他抬头望向远处。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过他汗湿的额发。他忽然想起了几个曾经代表了许多许多的名字：阿金，庚怀，长生……
如今这些名字随着风烟消云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
张秦摸了下他的肩膀，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今天我们暂且扎营休息，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正好要去采买。”
风吹干了眼泪，在他脸上留下两道白色的痕迹。他伸手和张秦勾着小指，哽咽道：“你就不难过吗？庚怀不是和你比较亲吗？”

张秦抬起头，目光望向极天的一丝霞光，“阿让，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难过也没有那么多泪去流。这么多年你也该明白了吧。”
其实阿让不明白，什么时候思念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可就算他不明白，战争也不会等他。今天还能互相宽慰几句的兄弟明天可能就永远地留在战场上了。
夜里他左右睡不着。他一次次逼着自己入睡毕竟明天要出去巡逻，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困意都没有光顾他的意思。
最后他妥协了，走出营帐吹风。今夜老天爷可怜他，不像前几天那般阴云密布。漫天的星斗仿佛织就了另一个人间，不，不是人间，人间太苦了该是仙境才对。
“这颗是长生，那颗是省如，还有这个是阿金……”他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把每一个人他还记得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火盆里那将要燃烧殆尽的火炭，立马就要化为一堆灰烬了。
“阿让，天冷了，以后尽量不要夜里出来了。”张秦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和他一起仰头看星星。
“张秦……你也在想他们对吧”，他张开双手和张秦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