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停下，你将离场(2)

二
我与何杉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为了替我出气，与一帮混混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我偷偷把他藏在家里躲避他爸妈的追捕；关系最差的时候，我把他得满分的数学试卷撕了个粉碎，他气得站在家门口大骂我是女流氓，不学好。是的。与一般的男孩女孩恰恰相反，何杉的是乖乖仔，循规蹈矩，成绩一流，而我却是学校里的“大姐大”。
那时候，总以为这样打打闹闹没心没肺的日子会日复一日地循环下去，如同我和何杉曾经在游乐园中玩过的旋转木马，一圈一圈永远不会停。
因此，每当何杉摆出小大人的脸教育我时，我总是理直气壮地引用一句不知道从哪里看过的名言：“年轻的时候，谁不是一错再错？但重要的是还有将来。”
而，这个将来，却没有来。
那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何杉破天荒地跌出了年级前十；他开始频频忘事，有一次单元小考竟然忘带文具盒跑到我们班教室来找我借笔；还有 好几次，放学路上遇到同学，他要想好久才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有时候，他也会摸着头无奈地说：“最近好像思维越来越迟钝了。”
我没有在意，何杉的思维迟不迟钝，考得好不好，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甚至，怀着一点点私心，我希望他笨一点，成绩差一点，这样似乎就能更亲近我一点。

但他家人显然不这么想。刚上初三的第一次期中考试，何杉的数学没有及格，这是史无前例的一次“失误”。他的父母大发雷霆，不顾邻里情谊，严禁何杉再与我这种“坏女孩”搅和在一起。
我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却因为何杉的绝交被爹妈狠揍，被邻居笑话。从此，当他白着一张脸与我擦肩而过时，我只会从鼻子里爆破出一声比冰还冷的“哼”。
三
何杉还愣在那里，被我的喊声吓到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像成年人一般宽大，却没有那种充满干劲的热度，手心是凉的。他任我牵着，他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他喜欢那个地方。
落叶大道的东边是一个小公园。小时候，我与何杉喜欢在里面捉迷藏，玩滑滑梯；长大一点，那里成了我们办家家酒的好去处；再长大一点，堆砌的假山之间有一个小山洞，初尝青春滋味的我们，将不能宣之于世的各种宝贝藏于其中。
这些年来，每个周末的下午，我都会关了玩具店，带着何杉沿着落叶大道走到小公园里来。他把一路捡来的小石子、纽扣、纸团、叶子、树枝放到山洞里，然后就一个人坐在里面玩。他不准我进去，以孩子般的执拗和倔强，坚决把我阻止在外。于是我只好独自爬上那架破败的滑梯，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十岁的何杉，他的脸红扑扑的，澄澈的眼睛里永远透着一股认真，连滑滑梯也是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